一场考试,结束了六百余名皇亲国戚坐吃山空的幸福日子。
被贬黜为平头百姓的贝勒县主自然是不服气,他们四处散发谣言,逢人便道当朝皇帝吝啬、抠门、小气,诅咒他不得好死。
甚至有两百来位贵族宗亲结伴行至宫门口,妄图死谏,以求陛下收回成命。
夏日炎热,空气干燥,火辣辣的太阳直直照射在身上,直叫人晒落一层皮。
这两百余人里,热死了三人,晒晕了十七人,饿倒了四十二人,渴倒了七十四人……
祁峟从头至尾都没过一丝心软。
他就冷漠地坐在雍和殿,高高在上地听着小柚子的实时汇报,“陛下,昭王殿下薨逝了。”
“陛下,南山贝勒中暑昏迷……”
“陛下,东绥贝勒中暑昏迷……”
祁峟坐在书案旁边,认真批阅着奏折,将言之有物的奏折挑选出来,递给一旁的祁邖祁峁峁阅读。
两小孩正是活泼贪玩的年纪,按理说是坐不住的性子,可两人都有些争强好胜的秉性,都想狠狠压对方一头,便都收起了小性子,乖乖坐在一旁,陪祁峟处理政务。
祁峟听着小柚子的汇报,闲闲道:“南山贝勒和东绥贝勒已经是过去式了。”
“封号和爵位,自他们上交白卷、走出勤政殿的那一刻起,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昭王”,祁峟深思片刻,道:“昭王是亲王爵,他有两次考核的机会,可他死了……”
小柚子不敢直视祁峟的神情。
祁邖却好奇了,“昭王叔叔死了,那昭王爵位怎么办?”
“昭王世子承袭吗?”
祁峟没说话。
小柚子插嘴补充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昭王尚未设立世子,昭王膝下仅有女儿一人。”
祁峟好奇道:“小姑娘今年多大?”
小柚子身为祁峟的掌印大太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三岁。”
祁邖沉默了。
祁峟也沉默了。
祁邖好奇地瞧向祁峟,“皇兄,爵位你会传给昭王叔叔家的小妹妹吗?”
祁峁峁也好奇,“那是不是要有第二位女亲王啦!”
“这是不是代表我有机会做男公主啦!”
祁峟:……
你公主娘亲知道你眼馋她的公主爵位吗?
“昭王爵位暂不收回,等小姑娘成年再说,考核通过就册封她为昭王,考核失败就册封她为昭郡王。”
祁峟不疾不徐补充道:“念在她父亲第一次考核失败,第二次考核尚未参与的情况下,小姑娘第一次考核只有一次机会,不享亲王公主特权。”
小柚子自是领旨,匆匆退出去撰写圣谕。
小柚子走后,祁峁峁笑容天真,开心道:“皇兄,我能继承娘亲的公主爵位吗?”
“荣华大长公主!好威风的称号,我喜欢,我可以拥有吗?”
祁邖一言难尽地瞧向贪吃好玩的弟弟,嘲讽道:“想得美!公主的子女降级承爵,没有世袭的先例。”
祁峁峁却不干,他拽着祁峟的裤脚撒泼打滚,“不嘛不嘛,皇兄都能让女孩子承袭亲王爵了,让男孩子承袭公主爵,问题不大吧。”
祁峟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峁峁亲口提出的要求,皇兄怎有不许的道理。”
“你母亲百年后,你母亲的爵位封号,悉数传承于你,皇兄这样处理,峁峁你可满意?”
“满意!”
“皇兄最好了!”
祁邖看傻瓜一样看他笑容开怀的蠢弟弟,噗嗤笑出声来。
祁峁峁却不乐意,叫嚣道:“我以后是荣华大长公主。”
“你只是普通公主,你凭什么笑我!”
祁邖只笑,也不反驳祁峁峁的话,“是是是,峁峁最厉害了。峁峁是大长公主!”
祁峟看着两个孩子嬉笑打闹,心里计较上来。
公主和亲王、郡主和郡王、县主和贝勒,明明是同一品级的爵位,享受的待遇、受到的恩惠,甚至政治影响力,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不行,这样不好。
都是投胎皇家的孩子,都是考试承爵的孩子,凭什么男孩子压女孩子一头,不妥,非常不妥。
祁峁峁刚好给了他灵感。
爵位分什么男女,分个品级就好了。
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罢,爱叫亲王叫亲王,爱叫公主叫公主,他无所谓的。
至于男公主女亲王这样的称呼过于风骚、过于不伦不类,那也无所谓,新鲜事务总是时髦的、稀少的;待到新鲜事物被普及,成为常态,也就见怪不怪了。
祁峟深思的时候,祁峁峁已经别着佩剑,在雍和殿大摆荣华大长公主的威风,“我,荣华大长公主殿下,尔等速速跪下!”
祁峟:……
不孝子孙,你母亲还活着呢!
祁邖:……
荣华姑姑风评被害。
祁邖祁峁峁在宫里的日子快乐又自在。
祁峟没养过孩子,也缺乏教育儿童的经验,脾气一等一的好,既不逼迫小孩子读书背书,也不逼迫小孩子弹琴作画。
整个一散养。
然而皇宫里的孩子,是不可能一直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尤其是被当储君培养的孩子,那更是被寄予厚望的存在。
祁邖祁峁峁快乐没多久。
祁峟就简单收拾了行囊,带着俩孩子北上南下,顺便将祁峁峁寄养给明柯将军,将祁邖寄养给祁淼森知县。
祁国一路好风景,映日荷花的夏日景色独美,除了些许闷热、些许干燥、一切都刚刚好。
北方多旱地,沿途的百姓都在抢收小麦,沉甸甸的麦子挂着穗,一副丰收的喜悦;收完小麦没多久,农人又开始种玉米、花生……
田垄上,处处是弯腰劳作的农人。
滴滴汗水灌溉在丰茂广阔的土地上,浇灌出硕果累累。
祁邖是个聪明孩子,她看着连绵不断的旱地,看着起伏翻滚的麦田,特别感慨地询问祁峟,“哥哥哥哥,这个季节大家都好忙啊,麦子为什么不可以留着秋天、冬天、需要吃的时候在收呢?”
祁峁峁跟着感慨,“这样还免了储存、晒干的程序,多好,多省心。”
祁峟笑了,笑小孩子的天真无邪,“你们自己去问问为什么。”
“那些伯伯姨姨,知道的比哥哥多。”
祁邖祁峁峁是个行动派,说问就问,一点不害羞社恐,“伯伯姨姨,你们为什么不把麦子留在地里,吃的时候在收呢?”
俩小孩穿的精致,语气也甜,单纯的脸上满是不解,不含一丝一毫的恶意,累的直不起腰的农人压根没闲聊的心思,却也不忍心拒绝俩可爱小孩,只捡起一颗麦穗,道:“熟了的麦子不收,籽粒脱落到地里,就收不起来了。”
“或是赶上阴雨天气,麦子发霉了,长芽了,就不能给人吃了。”
祁峁峁听着农人的讲解,依然懵懂,他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毛茸茸的麦芒,一不小心就割破了手,他吃痛地嘤嘤哭泣,却不发脾气,还小小声地问农人,“被麦子划伤了手,我会不会死……”
祁邖:……
“不会死的,你看姨姨伯伯们身上都有好多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