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宣战!西域一八零八国 VS 大楚

卢水河畔,彭荡仲傲然站立,环顾四周。风萧萧,马嘶鸣。天连黄沙,黄沙连天,万里莽荒。人踪灭,鸟飞绝,萧杀景象。【注1】

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看着天空,慢慢地道:“炊烟断,田野荒,天地苍茫。枯草丛,新坟上,白幡飘荡。西风中,饿死骨委弃道旁。民受苦,咱怎能袖手观望!”

四周静悄悄地,上万胡人有的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彭荡仲,这家伙干嘛忽然唱戏了?还唱得这么难听。有的自顾自坐在地上聊天:“王宝家的,你家女儿几岁了?”有的认真地对年轻的女子道:“三日后我就要去杀敌了,只怕不能活着回来,你陪我三日如何?”有的抬头看天,这么好的太阳是不是该回去洗衣服?

彭荡仲眼中杀气四溢,一群混账!

几个手下很理解,新王说话,四周百姓一个都不配合,这叫新王如何下台?

有人急忙劝道:“王,要忍耐。此刻是关键时刻,人心未稳,不易强硬。”杀了彭护上位没什么关系,草原的王者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背后偷袭杀了彭护就有些不光彩了,这些胡人能够不造反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想要对方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大喊“大王杀不杀”,那纯属做梦。那手下认真地盯着彭荡仲的眼睛,想要有一群顺民也需要时间,此刻逼迫太紧了,胡人说不定就反了,造反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为先王复仇”,绝对名正言顺。

彭荡仲眼神复杂,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手下。

其余手下懂了,有人道:“王是做大事的,哪里是会在意胡人跪不跪下的人?王的意思是,那些胡人为什么不排队?这么乱七八糟的站着像话吗?那些汉人将军向士卒训话的时候,士卒整整齐齐的排着队伍,看着就感觉是精锐,哪有眼前这上万卢水胡人这么乱七八糟的?知情的人清楚只是新王训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赶集呢。”

那手下呵斥了几句,又转头对彭荡仲打眼色,道:“王,卢水胡人就这个秉性……”胡人的习惯就是自由,随性,留在这里的卢水胡人就是因为受不了汉人的规矩,要是指望卢水胡人能够像汉人一样老实排队,那么这些胡人肯定归降汉人了,汉人和卢水胡人都要讲规矩,汉人那里有饱饭吃,留在卢水胡吃野菜粥吗?

一群手下用力点头,安慰着彭荡仲:“习惯就好。”“若是王觉得打仗要讲规矩,那么慢慢训练,总会成为精锐的。”

彭荡仲恶狠狠地看着一群手下,喝道:“我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吗?我在意的是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卢水胡号称有三十几万人,虽然打了水,但是十万人总是有的,哪怕有些人投靠了汉人,怎么也还有几万人,为什么眼前只有不到一万人?彭荡仲本部人马都要一万了,做了卢水胡王后人口怎么会越来越少?

一群手下尴尬了:“是有几万人啊,可是那些人不肯打仗啊。”前几年关中大乱,数万卢水胡人跟着郝度元等人杀入了关中,结果连尸体都没能回来;这几年西凉的生活越来越好,时不时有卢水胡人脱离卢水胡,以鲜卑人、羌人、氐人的身份投靠了汉人,又是踢蹴鞠,又是骑马游街,又是当衙役士卒,要银子有银子,要美女欢呼有美女欢呼,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去年马隆击杀汉人的大官卫瓘,小十万人个个都有甲胄刀剑战马的,分分钟就被马隆灭了,京观比天还要高。留在卢水不愿意被拘束生活的卢水胡人倔强归倔强,又不是白痴,会搞不清双方的实力对比吗,为什么要造反送死?这彭荡仲再怎么热泪盈眶,再怎么为了百姓而哭泣,愿意出来与汉人打仗也就眼前上万人了,哦,对了,这上万人不是全部愿意出来打仗的,还有不少是闲着无聊出来看热闹的。

彭荡仲死死地盯着一群手下,再看看一群看热闹的卢水胡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彭护作为缩头乌龟推三阻四不肯与汉人打仗,却依然做了这么久的卢水胡王了。

彭荡仲深深地呼吸,没关系,看眼前愿意打仗的人也有几千人,有几千个胡人勇士在,马隆又毫无防备,他一定可以击溃了马隆,夺取西凉的。

彭荡仲厉声道:“我卢水胡的勇士们,跟随我的旗帜,夺取张掖城!”

数千胡人勇士乱七八糟地叫着:“杀汉人!”“去张掖城!”“我要抢一匹骏马!”“妹子,哥走了,亲一个。”有胡人勇士挥舞着手里的兽骨,拍着胸脯嚎叫:“啊啊啊啊啊!”周围的胡人勇士不甘示弱,用力跺脚:“啊啊啊啊!”

彭荡仲极力不去看乱糟糟的队伍,所谓大业初始谁不是一团糟的?就算曹操也有打不过菜鸟的时候。他冷冷地望着远处张掖城的方向,只要打了一仗,这些不懂兵法军规的菜鸟就会变成老鸟,手里的兽骨就会变成汉人留下的锋利刀剑。

“夺取了西凉,然后建立胡人的王朝!”彭荡仲心中对夺取张掖没有一丝的记挂,张掖城毫无防备,城门都不会关,城内只有几十个衙役,遇到几千人的卢水胡打个P啊,张掖城一定会落入他的手中。

“杀!”“去张掖!”无数胡人大声地叫着,乱哄哄地或跑或走。

彭荡仲心中已经开始考虑在武威城与马隆会战了,只要所有的胡人都跟着他,打败马隆也不是问题,西凉就只有马隆能打,杀了马隆之后就在武威称帝,武威有田地有人口,真是帝王之基业啊。

一个时辰之后,卢水胡数千大军到了张掖城外,却见从来不关的张掖城城门紧闭,无数人手持刀剑弓箭守住城头,城内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奋力挖土建立泥土城墙。

彭荡仲大惊失色:“王八蛋,谁走漏了风声?”他转头看身边的手下们,厉声道:“有内奸!是谁!究竟是谁!”

……

张掖城内,太守脸色铁青,若不是收到了马隆准备进攻卢水胡,要求他先行准备的公文,他怎么会征集人手挖泥土高墙,怎么会派人去盯着卢水胡,怎么会发觉卢水胡竟然要进攻张掖?

“有奸细!有奸细透露了马隆的战略!”张掖太守厉声道,死死地盯着城外的数千胡人,卢水胡号称有三十几万,这些年来有几万卢水胡人归降马隆,剩下的卢水胡应该有二十来万,这数千人只是卢水胡的先锋,后续的大军最怕有好几万,张掖城只怕守不住。

张掖太守厉声下令道:“快,派人十万火急报告马将军!”虽然他第一时间安排了飞鸽传书,但这么热的天,鸽子有可能中暑,有可能被老鹰吃了,有可能迷路,要是紧急军情送不到马隆手中怎么办?还是派八百里加急稳妥。

有张掖官员提醒道:“太守,此去武威有四五百里路,往返有千里,马将军得信后就是连夜出发,只怕大军赶到武威也在十日之后了,张掖城能在数万大军围攻之下坚守十日?”

张掖太守脸色惨白,难道只能等马隆给自己收尸?

那张掖官员道:“如今之计,唯有两条,第一,点燃烽烟,召集附近的驻军。我张掖城没有大军,可是西面酒泉郡嘉峪关、敦煌郡玉门关皆有朝廷大军,东面西郡也有朝廷大军,见我郡烽烟告警,定然会来支援。纵然不能前后夹击大破卢水胡人,至少也能加强我张掖城内的守卫力量。”

张掖太守重重点头,忽然遇到胡人造反有些手足失措了,点燃烽火召集大军才是正道。他不等那官员说下去,厉声道:“来人,点燃烽烟,向各地求救!”看着有衙役匆匆而去,心中大定,这才又热切地看向那机灵的官员,道:“敢问第二条计策是什么?”

那机灵的官员沉声道:“远水难救近火,指望救兵不如指望自己,太守当召集城内所有丁壮为义勇军,杀敌保家。当年陛下为军假司马的时候能够以百姓灭杀数万胡人,难道我张掖就不能?”

张掖太守铁青的脸色变得通红,看看四周的官员和百姓,咬牙道:“事到如今,不能也要能!”

“来人,去全城征兵!”

片刻后张掖城内喊声震天:“凡我张掖百姓拿起刀剑跟随太守保家卫国,不从者杀无赦!”

张掖城内无数人愕然抬头,只见一道浓浓的黑烟直冲天空,而远处,同样一道黑烟直冲天空。

……

马隆接到张掖郡卢水胡人作乱的消息的时候,满脸通红,他还想着打卢水胡人一个出其不意,没想到被卢水胡人打了个出其不意,这脸真是丢到了姥姥家了!他拔剑斩断了案几,厉声道:“还等什么?骑兵立刻跟随老夫出击!其余人按照序列出兵!”

一群将领拼命地劝马隆:“马将军当坐镇中军,何以冲锋陷阵以身犯险?”马隆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带领骑兵出战?不小心很容易嗝屁在军阵之中的。

一群鲜卑汉人、匈奴汉人、羌人汉人将领使劲地拍胸脯:“将军!我等加入军中之后寸功为立,为何不让我等出战?”

马隆定了定神,理智终于超过了心中的羞愧,正色道:“好,你们立刻带领三千骑兵救援张掖郡!敢造反的人尽数杀了,不用留活口,老夫只要卢水胡彭护的人头!”没想到彭护忍了多年,终于忍不住了,早知道就该早早下手的。

一群胡人将领领命欢喜而去,马隆不断地调兵遣将,卢水胡忽然作乱,不能简单视之,万一卢水胡勾结了青海周围的胡人呢?这西平郡的大军不但不能调动,还要加紧戒备;各地的粮草要尽数调到前线,天知道要打多久?

马隆心中更有一丝担忧,为了经略西域长史府而计划扫荡西凉内部的卢水胡,如今卢水胡提前作乱,会不会有西域长史府内的各个胡人部落的影子?他不敢怠慢,又细细地写了自己的考虑,向关中和洛阳求助。

奋武将军府内无数人忙忙碌碌,调兵遣将,准备粮草,厉兵秣马。

马隆看着闹哄哄的众人,心中渐渐平静。戎马一生,难道还怕了小小的卢水胡不成?他忽然一笑,虽然有些草菅人命,但是作为将军,他还是很高兴能够不断地打仗的。他一辈子都在军中讨生活,征讨过蜀地,打过秃发树机能,如今若是能够打到西域长史府,他的职务怎么也要动上一动吧?周渝白絮等

人的职务都在他这个老头子之上啊,输给了后辈,也太丢人了。

“来人,命令武威郡、西郡、西平郡立刻开始全民征兵备战。”马隆平静地道,做好了与卢水胡以及西域长史府的胡人决战的准备。

奋武将军府很快完成了军队的调动。原本就已经在为征讨卢水胡做准备,该调动的军队和粮草早已在路上了,此刻只是将原本慢悠悠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节奏而已。

马隆在三千骑兵出发的第二天就带领万余大军上路。他坐在平稳宽敞的四轮马车之内,细细地看着地图,若是张掖失守,他该在何处建立第二道、第三道防线?感谢泥土高墙这个便宜到了极点的临时工事,挡住胡人的战马不是那么的艰难了。

前方有一骑迎面而来。

有将领低声道:“将军,是张掖郡的斥候。”

马隆心中一沉,难道张掖失守了?他心中立刻想好了四五个应对方案,沉声道:“带他过来。”

那张掖的斥候满头汗水地到了马隆面前,道:“将军,张掖的胡人作乱已经平息了。”

马隆呆呆地看着那张掖斥候,老子还没有上场就赢了?是那三千胡人骑兵吗?但计算时日,那三千骑兵只怕还在路上。他心中一动,难道又冒出了一个“身被数创,斩敌酋而还”的胡假司马?急忙问道:“是何人平定的卢水胡人?”

那张掖斥候有些尴尬:“这个……这个……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