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列里乌斯的人头飞起,身体却犹自傲然挺立不倒,脖颈处的鲜血如喷泉般飞涌。
一群罗马使节团的人齐声惨叫,有人疯狂地向后退,哪怕摔倒在了地上依然手足并用爬行,却记不起怎么站起来。
有人声嘶力竭地惨叫,虽然伽列里乌斯不肯跪下,虽然翻译一直在呵斥要砍头的,虽然他们也劝伽列里乌斯跪下,但是谁都没想过大楚人会真的斩杀了伽列里乌斯,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杀使者,何况他们带着和平和善意而来。
祂迷缓缓收刀,轻轻地吹去刀上的鲜血,曼声道:“好刀。”
一群罗马使节团的人悲愤地看着祂迷,反派!杀人狂!变态!为何一言不合就斩杀了我罗马帝国的英雄人物?
大楚官员中有人用力地鼓掌:“好快的刀!祂迷将军果然是天下第一快刀手,一刀之下贼人头颅飞起,身体却直立不倒,当真是好刀法!”祂迷得意了,汝识货也!顺便看姚青锋、玺苏等人,不是我吹牛,是别人客观公正的评价。玺苏斜眼瞅她,放学后单挑。
有官员却道:“祂迷将军的刀法是极好的,但是天下第一刀却有些夸张了……”祂迷怒视那官员,当面打脸?吾与汝势不两立也。那官员继续道:“……天下第一刀自然是我大楚皇帝陛下的。”一群官员大笑:“不错,不错,祂迷将军应该是天下第二刀。”祂迷死死地盯着一群官员,汝等何以如此无耻也。
有官员皱眉瞪着祂迷,道:“大热的天,血腥味特别重,这大殿之中到处都是鲜血,这如何待人?你也不知道拖出去再杀吗?”有官员附和着捂着鼻子:“这么热的天已经很心烦了,还要闻血腥气,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有官员看着地上的鲜血,急忙检查衣衫,道:“还好,还好,没有溅到鲜血,不然这衣服就不太好洗了,身上的臭味更加难闻了。”有官员认真地叫道:“侍卫,还不快清洗干净,等血凝固了就不好擦了。”
有官员善意地挡住几个女官的视线,道:“都是血,有什么好看的。若是闻着血腥不舒服想要吐,直接说一声,陛下不会责怪的。”有女官推开那善意地人,道:“不就是一点点血吗?本官见得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殿之中闹哄哄的,却没人在意斩杀了一个外国使节团的使者,仿佛不过是打死了一只苍蝇。
罗马使节团的人浑身发抖,他们都见过死人,也见过在议事厅内斩杀日耳曼人、法兰西人、伦巴德人等等小地方的使者或官员的,甚至同样杀得轻松随意,嘲笑被杀的人是蠢货什么的。但此刻被杀的是自己人啊,是伟大的罗马帝国的人啊,是一直只有杀别人的罗马帝国的人啊!
一群罗马使节团的人用看恶魔的眼神看着四周的大楚官员,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贾南风皱眉道:“拖下去。”一群士卒将罗马使节团的人尽数拖出了大殿,又有仆役开始打扫大殿中的血迹。
胡问静笑了:“怕朕冲动,一举杀光了使节团的所有人?”
贾南风毫不客气:“陛下的性子太暴躁,需要静心养气。”一群官员认同,大楚朝将作乱的胡人蛮夷尽数打趴下了,又在南面开疆拓土,胡人蛮夷在大楚朝所有人眼中都是“等待王化”中的不值钱的稻草,胡问静正式接待一群稻草般的蛮夷的使节必然是有深刻用意的,而这个用意非常得容易猜。大楚朝兵锋已经到了西域,建立了新州,并且在吸收乌孙的草原游牧民族,向波斯人大量出口励志故事神话传说大合唱进行“文化入侵”了,这同化波斯人的计划几乎是朝野皆知了,胡问静接待一群比萨珊波斯更遥远的蛮夷国家的使者的目的只能是“远交近攻”,虽然众人不怎么觉得有必要征讨比西域还要遥远的地方,但是开国之君有些雄心壮志是应该的,大家伙儿必须支持。
有官员劝道:“陛下既然有深意,何必计较一个蛮夷使者是不是跪下呢?”那蛮夷使者不肯跪下自然是桀骜不驯到了极点,对大楚也没有什么敬意,但是这些在“远交近攻”的大策略之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若是胡问静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在吞并了波斯之后再杀向罗马帝国嘛,到时候砍了这群目无天子的蛮夷的全家都没问题,何必现在坏了大事呢?
有官员认真地道:“那蛮夷使者嚣张跋扈,心中多半也是想着身怀重任,陛下只怕必须为了大局忍一忍。那蛮夷有此心思自当砍下他的狗头,可是陛下何必与一个蛮夷使者计较?待与蛮夷过达成了盟约,微臣自然有办法为陛下出气。”想要泄愤未必一定要当场发泄的,随便找几千人在路上假装山贼截杀这批蛮夷,保证可以将那蛮夷使者活着抓回来,千刀万剐还是扒皮抽筋或者两个都要,胡问静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其余蛮夷使者除了抗议大楚治安不好之外,难道还能指责是大楚朝廷干的?大不了找一批羯族的新汉人去假装劫匪,保证天衣无缝。
一群官员责备地看着胡问静,当了皇帝之后脾气见涨是应该的,但是也要分轻重啊,有个西方蛮夷国家从世界的另一头攻打波斯对大楚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何必这么冲动?
胡问静看一群官员的眼神深邃极了:“朕也不想的……朕真的想要远交近攻的……”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泪流满面:“为何胡某到了最后一刻忽然就清醒了呢?”
一群官员冷冷瞅胡问静,倒要请教何为“最后一刻忽然清醒了”。
胡问静抬头看屋顶:“朕一开始真的想要远交近攻的。萨珊波斯挡在大楚西进的道路上,大楚迟早与萨珊波斯必有一战,为何不与更远的罗马帝国结盟呢?萨珊波斯虽然强大,但是若有罗马帝国与大楚两路夹攻,萨珊波斯多半要倒大霉,朕的大楚将士自然可以少流血少牺牲。”
一群官员点头,远交近攻就是为了这点好处。
胡问静长长地叹气:“所以啊,朕一开始真的是打算忍的。一群蛮夷不愿意下跪而已,朕为什么就不能忍?朕是看重礼仪的人吗?朕若是忍不下这口气,还需要你们提醒朕派人假装贼人吗?朕亲自假装贼人,亲手将那王八蛋砍成十八截不香吗?”
她斜眼瞅一群官员,声音平静:“可是,朕看着那个使者傲慢的样子,忽然明白双方在认知上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胡问静一手支额:“罗马帝国根本看不起大楚!”
“朕知道罗马帝国是西方的一个大国,罗马与大楚处于平等谈判互惠互利的地位上,双方的联盟是强者联合,是重新定义世界的霸权。朕带着一万分的诚意。可是罗马帝国不这么想。”
胡问静苦笑:“在罗马帝国的使者们的眼中,罗马帝国天下第一,波斯天下第二,大楚不过是卖丝绸茶叶的小贩或者待宰肥猪,与大楚联合不过是给大楚面子,罗马帝国想要灭了大楚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强大的罗马帝国的使者为什么要向一个不开化的蛮夷头领跪下?”
胡问静在看到那伽列里乌斯的眼神之后就看出了对大楚的鄙夷,那是发自内心的不屑遮掩的深深地鄙夷,她真的愣了一秒。
另一个时空之中英法使者认为自己有碾压满清的实力,看不起满清辫子,不愿意下跪,胡问静对此有华夏人受到欧洲人鄙夷的愤怒,有弱国无外交的无奈,有奋起之后打扁对方的暴怒,但是想到自己见了非洲部落头领同样绝不会愿意跪下,多少是有些理解英法使者的心理的。强大的国家的公民很容易就把国家牛逼和自己牛逼、把国家弱小和皇帝弱小搞混,自以为是,摆出高人一等的丑恶嘴脸。
但在这个时空中一个农业全靠天生天养、最大的工业就是手工制作玻璃的作坊、最强的军队全是刀盾兵的落后国家竟然看不起农业开始机械化种地、工业已经可以制造拖拉机、打开外销市场、拥有各种远程黑科技的大楚?
胡问静差点习惯性的以为是西方人种族歧视肤色歧视,然后才反应过来歧视和傲慢来源于无知。
大楚朝廷的官员不是同样没把罗马帝国放在眼中,觉得派十几个衙役迎接就很给面子了吗?罗马帝国对大楚朝同样的不了解,同样只知道一个国民,同样觉得自己了不起,天下无敌。
胡问静瞬间就认识到她的“远交近攻”犯了纸上谈兵的浅薄错误。
“远交近攻是建立在双方充分的了解对方,认可对方的实力,认为对方有‘交’的资格,‘交’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等等基础之上的。”
“对罗马帝国而言大楚就是一个名字,大楚凭什么与罗马帝国‘交’?”
胡问静冷笑着,非洲有的是小国家,有几个国家与他们结盟的?白痴才与废物结盟呢!
“罗马帝国对大楚毫无了解,这所谓的‘结盟’充满了利用而不付出的念头也就罢了,谁结盟不是为了利用盟友,朕也是为了利用罗马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