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天空,灼热的光芒似乎要将所有人都烤成了焦炭。但纵然如此炎热和糟糕的天气依然挡不住百姓为了国家为了华夏而表达心愿的决心。
大楚朝各个州郡爆发了对朝廷采用严刑峻法的严重抗议,更有无数人满怀激愤和对华夏的热爱,千里迢迢赶赴京城。
贾南风看着各地汇报的数据有些心惊胆战,越是靠近洛阳的郡县越是有人上京请命,考虑到事情越大参与的人越多,总人数极有可能会达到十数万人。
小问竹大叫:“杀了,杀了,全部杀了!”
四周所有官员盯着小问竹,小问竹缩脑袋,说错了?改口道:“十抽一杀,其余人挖矿……我已经很仁慈了……为什么你们还看着我?”
贾南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杀杀杀?但有一点小问竹说对了,对付这些人不能听之任之。
“必须调动大军以防万一。”贾南风严肃地道,其实最佳的对策就是命令各地封锁道路,没有路引敢在官道上走的尽数抓了,但胡问静似乎有引蛇出洞的意思,那就不能将这些人扼杀在摇篮中了。不过这十几万刁民只是火种,一旦处理得不够妥当极有可能爆发百十万甚至上千万人的□□,必须调动大军镇场子。
贾午提议道:“让中央军进城。”洛阳成为有几万中央军在,只要大军进了进城守住各处要道,十几万刁民就算闹翻了天也随便收拾了。
荀勖从容地微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南风和贾午经历过了当年京城巨变之后对近在京畿的中央军都嫌弃远,必须放在皇宫之外才有安全感。
白絮听着贾南风和贾午一口一个“刁民”,而其余官员丝毫不曾反驳,心中微微苦涩,那些跑到京城告御状的人就是“刁民”,就该被朝廷调动大军防备?她有些说不清楚。
胡问静认真地道:“不用担心民变,朕已经让陆易斯带扶州、林邑、交州、竹州共二十万大军回洛阳,计算时日再过半个月就能到达,只要半个月内京城没有大乱,全天下人造朕都不怕。”
一群大臣脸色微变,贾南风担心十几万告状的人引起民变已经是比诸葛亮还要胆小了,没想到胡问静竟然更加的夸张。好些官员死死地看胡问静,你丫搞清楚你是血战得天下的开国皇帝,不是没见过鲜血的皇N代,如此胆小有何面目见天下百姓?
白絮小心地道:“陛下武功盖世,数次五百骑大破二十万大军,何以对这十几万告状的百姓如临大敌?”
一群人用力点头,胡问静当了皇帝之后胆子高台跳水,对付十几万百姓竟然担心几万中央军士卒搞不定。
胡问静认真无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朕是皇帝,为什么要冒险?朕一点点危险都不冒。”
小问竹用力点头:“就是,姐姐是皇帝,绝不冒险。”用心记下。
贾南风由得胡问静瞎搞,谨慎过头也没什么不好的,当皇帝就要小心翼翼,洛阳有数万中央军,有正在征召的职业士卒大军,有二十万扶州竹州……贾南风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胡问静信不过那正在征召的职业士卒,唯恐这些来自集体农庄的百姓被煽动后造反?她急忙盯着胡问静,希望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胡问静正在指导小问竹:“……当皇帝,当大官,当将军的人不需要向百姓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什么冒险啊,一个人打十个啊,统统不需要,当皇帝当大官当大将军最重要的是练好了乌龟神功,身上穿三层铠甲,身后站一百个胳膊上可以跑马的强壮保镖,稍有风吹草动就躲在保镖身后。这才是大人物该做的事情。”
小问竹睁大了眼睛,反对道:“那太废物了!”
胡问静认真地道:“等到那些刺客以为已经杀光了保镖,可以一根手指就捏死了大人物的时候,大人物陡然一剑将那刺客砍成十八截,淡淡地微笑,‘其实我的武功天下第一’。”
小问竹用力点头,眼睛放光,好像很帅啊。
一群官员微笑着看胡问静,想要教出一个不像你的稳重妹妹?晚了!
荀勖转头看了一眼贾南风,低声道:“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贾家终究是与他捆绑在一起的,虽然不至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多个帮手总比多个蠢货要好,而且贾家后继无人,他此刻多提点贾南风姐妹,以后说不定要靠贾南风姐妹提点贾家的那些蠢蛋。
贾南风心中又是一动,荀勖看出她的心思了?荀勖认为她猜错了?胡问静忽然抽调二十万大军入中原究竟为了什么?
……
官道之上,千余百姓望着远处高大的洛阳城墙大声地欢呼,走了大老远的路终于到了京城了。
有百姓大叫:“进城!我们去见陛下!”无数百姓大声地应着,兴奋无比,能够从遥远的县城到了京城就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若是能够见到皇帝陛下那就是祖宗十八代,不,是祖宗三十六代的福气啊。
一个百姓想到将要在巍峨的皇宫见到皇帝陛下,激动地浑身颤抖:“俺要是见了陛下,陛下问我吃过饭了吗?我该怎么回答?”
另一个百姓大声地道:“当然是说‘为大楚服务!’”一群百姓人人用心记住,这句简简单单的言语中包含了无尽的忠诚,实在是金句啊。
有百姓使劲地拍身上的灰尘,蹭鞋底,若是身上的污渍玷(污)了金銮宝殿的白玉台阶,他哪里有钱赔?
有百姓低声与其余人讨论:“皇宫里用的都是金砖,我们悄悄地挖几块回去就发了大财了,这里这么多人,谁能说就是我们偷的?”其余几人用力点头,一人挖十块金砖回去就能全家几辈子不愁吃穿了。
里许地外,一群学子傲然负手而立,终于就要看到皇帝陛下了,人生风起云涌之日就在眼前。张铁意气风发,大声地道:“走,我们公车上书!”陡然僵立不动,脸色大变。
其余学子正要跟着欢呼,见了张铁的异常举动,人人莫名其妙,难道张铁脚抽筋了?
张铁缓缓地转头看众学子,神情悲哀:“公车上书……”
一群学子用力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
张铁眼眶中泪水打转:“公车上书要有车啊!”
一个学子淡定无比:“我们有马车啊。”顺便鄙夷张铁,这么大的马车没看见啊。
张铁继续泪水打转:“公车上书是要用牛车的!”
一群学子目瞪口呆,不错,公车上书应该必须用古礼,所以必须是牛车。
一个学子颤抖地道:“细节决定成败!若是陛下见我们用马车,以为我们不学无术,我们又该怎么办?”一群学子脸都青了,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的动机看似冠冕堂皇的为国为民,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若是因为一辆马车被皇帝陛下打入了另册也忒么的太亏了!
一个学子不以为然道:“若是没有牛车,我们就走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走路也不损为国为民的侠气。
张铁死死地看着那个学子,然后颤抖着手指指着前方里许地外的普通百姓,道:“若是我等走路,我等与那些百姓有什么区别?”
一群学子看看前方同样是来告御状见皇帝陛下的普通百姓,顿时哭泣了。走路的学子混在人群中压根区分不出来啊!
一个学子红了眼睛,厉声道:“我们现在就去买牛!买不到就借!借不到就抢!我等为了国家大事而奋不顾身,谁不借牛车给我们就是与人民为敌,死不足惜!”其余学子坚决反对抢牛车,在家乡用大意抢牛车那是必须的,但是天子脚下不能有一丝的意外,若是有不辨是非的百姓到皇帝陛下面前告状被抢了牛车,哪怕他们解释清楚了,依然会被皇帝陛下认为不堪大用。只要钱够,没道理买不到牛车的。
一个学子沉吟着:“公车上书……公车上书……公车上书……”忽然惶恐了:“‘车’有了,‘书’呢?”
一群学子又悲伤了,当年东方朔公车上书是带了三千个竹简的,堆在牛车上看着就够分量,他们哪里去寻三千个竹简?有学子脸色铁青:“该死的大楚朝!”老实说大缙朝没有这么多纸张的,纸张昂贵无比,民间多有用竹简的,可是大楚朝其余不多,就是纸张多,几乎每个县都有一个造纸厂,什么秸秆造纸,芦苇造纸,甘蔗渣造纸,纸张的质量虽然高高低低不一而足,但是数量多得吓死人,民间早已习惯了用纸张代替竹简,他们哪里去寻三千个竹简?
一个学子愤怒极了:“要与时俱进!不要思想僵化!马车!书本都可以的,为什么一定要遵守古礼?为什么一定要牛车和竹简?”
一群学子看他,那当然是让“公车上书”完美无暇啊!要是世人不能一眼看出这是“公车上书”,不被他们的节操感动,他们还能一个个解释,我这是“公车上书”不成?
一个学子反应极快:“竹简就是竹片,我们自己做竹简!”众人咬牙,为了宣传效果视觉效果,必须抓紧时间自己做竹简,至于里面是空白的毫无关系,反正也没人打开竹简翻看的。
……
京城。
“反对严刑峻法!大楚必须以仁义治国!”“不该杀小孩子!”
长街上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无数洛阳百姓站在街道两边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游(行)示(威)的百姓。
有人低声道:“你猜,这些会不会全部被杀了?”再也没有比京城百姓知道大楚皇帝陛下残忍手段的了,仅仅大屠杀就见了几次。
有人摇头道:“时局不同,当日陛下危在旦夕,如今陛下掌握了天下,何必再杀人,发配去挖矿不香吗?”好些人点头,无论是杀了还是挖矿,总而言之极其不看好这些人的未来。
有人低声道:“听说陛下调了大军进城,诸位都小心些。”
众人会意,一定会老老实实躲在家中的,绝不掺和。
游(行)示(威)的人喊着口号大步前进,终于到了紫禁城前。
“陛下!我们要见陛下!”无数人大声地叫嚷,然后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地看着紫金宫的城墙,马上就能见到天子了,这是几辈子都盼不来的福气。
有人还没见到皇帝陛下就已经开始流泪了:“我一踏入京城就感觉到了空气与众不同,这京城的空气是如此清新,如此甘甜,哪里是乡下小地方可以比拟的。”
有人站累了,干脆原地坐下,皇帝陛下出来还要一会,不如坐下吃个馕饼,若是有一碗小馄饨就更好了。
街道之上,十几辆牛车缓缓靠近,数百学子有的站在牛车上挥舞旗帜,有的握着竹简傲然迈着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