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个罗马贵族用力地砸了手中的木头杯子,“这还是伟大的罗马帝国吗?”
其余贵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砸木头杯子算老几,有本事砸玻璃杯啊,声音又清脆又好听。
那砸杯子贵族厉声道:“一群蠢货!你们以为养羊没有后患吗?你们以为罗马帝国为什么不大规模养羊?你们以为罗马帝国的主食为什么是面包而不是羊肉?”
他冷冷地看着四周的贵族们,满脸通红,厉声道:“因为养羊需要大量的草,因为养了一年的羊只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因为养羊耗费的土地假如种植麦子,就够一个人吃半年!”
那砸杯子贵族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贵族们,手指都在颤抖,大声道:“羊毛的收入比种地多,所以伟大的罗马帝国的贵族都去养羊了,真是混账!就没有想过要是伟大的罗马帝国没了粮食之后吃什么?难道吃羊毛吗?”
一群罗马贵族劝着:“波菲利,不要太激动,我们没有用良田养羊,谁会用麦子喂羊,就不怕被神灵责怪吗?我们只是用荒山养羊。”一群罗马贵族最讨厌波菲利了,这家伙动不动就激动,然后说一些奇怪的话,不论多么有趣的宴会都会被这个家伙搞砸。有罗马贵族转头寻找宴会的主人,你怎么这么白痴请了波菲利?宴会的主人板着脸,以为我愿意看到自己的宴会被波菲利搞砸,波菲利家族很大,我怎么能不发请柬?
波菲利冷冷地看着一群罗马贵族,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了嫌弃,他有些愤怒,却又习惯了不被众人喜欢,但指出众人的错误,避免巨大的失误是他的责任,他厉声道:“现在你们还记得麦子不能喂羊,可是明年呢?后年呢?种一亩地得到的麦子的价值没有养羊多,为什么还要继续种地?为什么不拿养羊赚的钱去其他地方买粮食?养羊能够赚一百个银币,种地只有七十个银币,为什么不养羊买粮食,还能多赚三十个银币?神灵啊,看着这群贪婪又愚蠢的人啊,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他们的贪婪在毁灭他们,在毁灭罗马帝国!五年后整个罗马帝国的所有农田都成了草场,一只只洁白的绵羊在农田上愉快地奔跑,他们的仓库里没有麦子,没有面包,只有一堆堆雪白的羊毛,整个罗马帝国都会闹饥荒,伟大的罗马帝国的所有人都会没有吃的,伟大的罗马帝国将会崩溃!伟大的神啊,请你宽恕这些愚蠢和贪婪的人吧。”
一群罗马贵族脸上堆着礼仪的假笑,然后互相打招呼:“听说戴克里先的手下有个将领很厉害,和你家族的姓一样,是你家族的一份子吗?”“昨天我见到了茶花女,真是漂亮啊,真想再见一次。”“我有一张从大楚购买的美妙图画,要不要一起艺术鉴赏?”
这个波菲利脑子有病,看到他们养羊就想到田里种草不种麦子,想到罗马帝国人人饿死,想到火星撞地球,联想这么丰富为什么不去精神病院找火云邪神?
波菲利愤怒地看着众人,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以及一丝丝的已经尽力的释然。他也知道他说得太夸张了,这些贵族机灵着呢,不见得真会有人用麦田种草养羊的,可是他只能这么癫狂这么夸张,只有众人都记住了他的警告,才不会有哪个傻瓜在大楚人的粮票面前迷失了神智,真的放弃良田而去种草了。
宴会的主人看着满脸通红的波菲利孤单地站在大厅中间,一头白发凌乱不堪,身为主人只能走过去给波菲利台阶下:“亲爱的波菲利,我有个哲学上的大问题想要请教你。”他扯着波菲利的手臂离开大厅。
大厅中的贵族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人嘲笑道:“波菲利以为我们都像他一样是愚蠢的老头子吗?”用麦田养羊?脑子有病才这么做呢!
其余贵族也不屑地对着波菲利离开的方向冷笑,严格地说,罗马帝国此刻就在一场□□之中,罗马帝国的粮仓之一叙利亚地区成了废墟对罗马帝国的粮食稳定有巨大的打击,而戴克里先和君士坦提乌斯的战争又将饥荒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台阶,罗马帝国粮食价格暴涨,无数平民和商人已经因此离开了罗马帝国。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这些贵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囤积粮食了,在战争和饥荒的威胁之下谁会用麦田去种草喂羊?大楚给的钱再多他们也绝不会这么干,自己家中有粮食比金币银币可靠多了。
一个贵族淡淡地道:“波菲利真是白痴,就不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羊吗?”没人要的到处都是草的荒山有的是,用作养羊简直是废物利用了,可是他们手中的羊却不多,尤其是没有绵羊。
其余贵族也叹气,作为贵族养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只要自己家里够吃,宴会的时候不会拿不出羊肉,何必养太多的羊?罗马帝国的绝大部分贵族家里的羊不会超过两百只,两百只羊已经足够满足贵族们的日常需求了,可这区区两百只羊哪里需要废弃农田种草养羊。
一个贵族笑道:“我家倒是有一千多只羊,要是明年用心养殖,明年冬天可能会有一千一百只羊,但是我家还不至于为了一千一百只羊就傻乎乎的不种地了。”其余贵族一齐微笑,波菲利就是一个只会说毫无边际的言语的哲学家,要不是他年纪太大,早就与他决斗了。
有贵族笑道:“我真奇怪怎么波菲利先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年轻的时候就没人找他决斗吗?对了,亲爱的波菲利先生是叙利亚人,年轻的时候在蛮夷地区,没人找他决斗,哦,亲爱的波菲利先生真是幸运啊。”其余贵族哈哈大笑,丝毫不掩饰对波菲利的鄙夷和排斥,波菲利出身叙利亚地区已经是黑点了,脾气又这么差,时时刻刻胡言乱语,讨厌他是本地贵族圈的公开秘密。
一个贵族对另一个贵族道:“西塞罗,我记得你家的粮食全部都换成了‘粮票’,现在不会没有粮食了吧?”
西塞罗微笑道:“我家目前百分之九十的粮食都换成了‘粮票’,剩下的百分之十足够我们家度过这个冬天了。明年我家可能就需要买粮食了。”他得意地看着四周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家中缺粮而感到惭愧,相反,他得意无比。
大厅的角落,几个贵族男子聚在一起看着西塞罗低声交谈,一个贵族低声道:“西塞罗家大赚了一笔。”另外几个贵族点头,戴克里先与君士坦提乌斯的战争打了许久不见结果,想要逃离罗马帝国的人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被高赋税压垮的平民和小商人,贵族们也在谋划逃离罗马帝国,但带着大量的粮食实在是不方便,卖掉粮食又缺乏安全感,唯有随时可以兑换粮食的“粮票”最符合罗马贵族们的需求了,因此黑市上“粮票”价格暴涨,已经出现了用一百十斤粮食兑换面值一百斤粮食的“粮票”的例子。把家族中百分之九十的粮食兑换成了“粮票”的西塞罗家族自然是大赚了。
“纯粹是运气好。”有一个贵族不服气的低声道,不是西塞罗家族有眼光,而是西塞罗家族的根基在土耳其地区,与戴克里先关系不怎么好,西塞罗家族唯恐被戴克里先一锅端了,所以早早地就兑换了粮票,更把家族成员送出了土耳其。
另一个贵族无奈地道:“要是戴克里先与君士坦提乌斯的战线再向希腊靠近,只怕‘粮票’的价格还要涨。”其余贵族无奈极了,身为贵族最讨厌乱世了,宫廷政变不好吗,为什么要闹到宫廷之外,真是太不讲规矩了。
豪宅的花园中的一角,一个贵族男子低声与贵族女子交谈:“珂赛特,我家三天后就走,你家必须尽快做决定。”他家在十几天前就开始向埃及地区搬运粮食,基本差不多了,三天后全家就会离开希腊投奔埃及地区。
那贵族女子摇头道:“维尔福,我家没有这么多船。”维尔福家族能够运走家族多年的存粮的根本原因在于维尔福家是海运商人,有几条商船,其余贵族没有这个先天条件,想要转移家族的存粮都做不到,不然最近的“粮票”价格怎么会暴涨。
维尔福低声道:“我已经说服了父亲,三天后我家的商船中的一艘可以交给你家使用。”他已经尽了全力了,家族有很多亲友都想用船转移家产去安稳安全的埃及地区,他百般哀求才得到了一艘船的调动权。
偏厅中,宴会的主人对波菲利道:“亲爱的波菲利,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让宴会不欢而散呢?要不是我与你是亲戚,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知道你对我家的尊重就像是对你自己家,你对我的关心就像是关心亲兄弟,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我的仇人。”
波菲利缓缓摇头,道:“相信我,大楚收购羊毛绝对不安好心,一定要小心在意,不要中了圈套。”
那宴会的主人冷冷地问道:“大楚的圈套?是我家多养了几十头羊然后破产了,还是我家扔在地上没人要的羊毛卖了钱,我家就因此倒霉了?亲爱的波菲利,我知道你担心伟大的罗马帝国忽视了农业,也知道你对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爱超过所有人,可是养羊不是玩泥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羊群的增加需要母羊怀孕,需要小羊羔长大,这都需要时间,在可以预见的二十年之内,罗马帝国的羊群绝不会威胁到麦田一丝丝,就算是二十年后罗马帝国的羊群比地上的石头都多了,大不了我们自己吃,难道羊养多了就不能吃了,还是有人真的会用麦子养羊?大楚是好人,大楚是真的在送钱给我们。”
宴会的主人没有与大楚人有过直接的接触,对大楚为什么在叙利亚地区和土耳其地区与罗马帝国开战也知道的不多,他当然站在罗马帝国的一边反对大楚,不论什么理由,大楚攻打罗马帝国是事实,他作为罗马帝国的贵族理所当然的支持罗马帝国,但那其实只是“皇帝让我骂谁我就骂谁”,他本人享受着大楚的香料和甜
葡萄酒,对大楚的商品满怀好感,对大楚也有了一丝爱屋及乌的好感,除去“皇帝的命令”,他自认为可以做到尽量的公正客观,尤其是如今伟大的罗马皇帝陛下戴克里先已经宣布与大楚停战且结盟,他更没有理由去排斥和憎恨大楚了,看事情的角度更加的客观。他尽量平心静气地道:“大楚收购伟大的罗马帝国扔掉的羊毛,对伟大的罗马帝国有什么影响?唯一的影响就是伟大的罗马帝国有钱了!这也叫坏心吗?这也叫阴谋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给别人送钱而无所求也叫做阴谋的。”
波菲利张大了嘴,有心说他的奇谈怪论都是为了大局为了未来,可在罗马帝国的贵族们确实赚到了一笔意外之财的时刻却无言以对。他动着嘴唇,道:“大楚一定有阴谋的……”
那宴会的主人提高了嗓门,厉声道:“波菲利!看在神灵的面上,你清醒一点!你不是因为发现了大楚的阴谋诡计,而是你讨厌大楚,你逢楚必反!”他深深地盯着波菲利,大声地道:“你的家乡在叙利亚,你一直被人讽刺是叙利亚蛮夷,你想要洗脱这个耻辱的名声,你在任何地方都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要热爱罗马帝国,你希望所有人都认可你是伟大的罗马人而不是记得你是叙利亚人。可是叙利亚地区现在投靠了大楚,其他人不但没有因为你对罗马帝国忠心耿耿而接纳你,反而因为你是叙利亚人而嘲讽你是大楚奸细。所以你恨大楚,你无比的憎恨大楚,所有与大楚有关的东西你都不去触碰和使用。你不使用玻璃杯,你不吃香料,你不使用玻璃,你不说大楚话,尽管你曾经学过大楚话,你想要与大楚切割,想要让人知道你痛恨大楚,对罗马帝国忠心耿耿。我觉得你做得没错,你的出身决定了你背负了很多痛苦,你想要得到公正就必须表现的比其他人更积极。可是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大楚为什么吞并叙利亚地区我不知道,大楚高价收购没用的羊毛却真的是真善美!大楚难道没有羊吗?大楚的羊没有羊毛吗?大楚为什么不捡走没用的羊毛,罗马帝国会有人反对大楚捡走没用的羊毛吗?大楚没有欺骗我们,没有因为我们不知道羊毛的价格就白拿了我们的羊毛,大楚愿意花钱收购羊毛就是想要让所有人一起富裕,所有人都有钱赚,所有人都过得幸福,大楚真的在执行公平公正和爱!”
波菲利张大了嘴,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四周有人轻轻地鼓掌:“说得好极了,大楚是真的在执行公平公正和爱。”
波菲利转头,看到有几个贵族站在一边注视着他,他习惯性地想要呵斥几句,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堵住了喉咙,只能缓缓地离开。身后隐约有一些人在说话,波菲利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也没有觉得那些人是在议论他鄙夷他,他此刻心里只在回想宴会主人的言语。他是不是真的为了成为“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真正公民”而努力了一辈子?一股羞耻感涌上了全身,他是伟大的哲学家,却为了别人的承认而努力了一生!
他踉跄着出了豪宅,上了马车,嘶哑着道:“回家,我要回家。”马车启动,马车夫浑然不知道波菲利嘴中的“回家”并不是在几条街外的豪宅,而是那个远在叙利亚地区的家。
……
春暖花开的时候,罗马帝国的战争再次开启,小半个希腊被卷到了战争之中,无数希腊人仓皇地逃到了其他地区。
一个意大利男子冷冷地看着街上的希腊难民,不屑地道:“该死的希腊人!”
另一个意大利男子恶狠狠地对着地上吐唾沫,道:“我昨天看到一个希腊人用金币在购买面包,该死的希腊人!老子穷得铜币都没了,那些希腊人竟然用金币购买面包!”
其余意大利人同样愤怒无比,面包的价格越来越贵,比去年秋天涨了十倍都不止,普通人都要活不下去了,一定是那些该死的希腊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