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惊慌地看着司马玮带着士卒杀向他,他很怕很怕,八弟为什么要杀他?是他做了什么事情惹八弟不高兴了吗?他现在道歉来得及吗?
司马衷的侍卫头目对着紧闭的玄武门厉声叫着:“快开城门!”
玄武门缓缓打开,守将山该是山涛的儿子,他带着一群士卒匆匆跑了过来。侍卫头目大喜:“太子殿下快进宫!”只要进了玄武门,大门一关,司马玮还能能耐打下玄武门不成?
山该一刀砍在了侍卫头目身上:“去死!”一群禁卫乱刀砍下,司马衷的侍卫头目立刻成为了肉酱。
司马衷呆呆的看着山该,茫然问道:“为什么杀好人?”山该狞笑着,一刀刺入了司马衷的肚子:“我还要杀了你!”鲜血溅在了山该狰狞的脸上,一滴滴的,很快又流淌下来,血红一片。
【咔擦!一个大大的三维立体的红色十在空中漂浮。】
司马衷睁开眼睛,那剧痛已经消失不见,他有些茫然。四周欢声雷动:“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充看了一眼司马衷,前一刻司马衷咧嘴笑着,为何此刻眼神中又是惊恐又是茫然?
“太子殿下。”他温和地道。
司马衷看到了身边的贾充,又看了四周熟悉的城楼、无数百姓,以及远处靠近的贾南风的大军,他有些懂了,一定是他刚才睡着了,做了一场梦。司马衷笑着,道:“南风回来了。”
贾充微微点头,心中确定司马衷肯定是看到或者想到了什么事情,不然不至于有那种惊恐的眼神,但是司马衷就在他的身边,能看到了什么?贾充仔细地打量四周,城楼上的侍卫,或者混在欢迎贾南风凯旋的人群中的士卒都没有异样,不像是有刺客什么的,司马攸和卫瓘还不至于这么愚蠢。再说……贾充看着一直紧紧跟随在贾南风身边的胡问静,以及隐藏在士卒之中的刘弘,有这两人在,就算司马攸和卫瓘真的狗急跳墙派出了刺客又有何惧?
那么,是朝廷之中有什么异动,让司马衷感到了惊恐?贾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司马衷,司马衷若是有这种能耐还需要司马炎和他豁出了老命扶上龙椅?
司马衷不知道贾充心中一个个念头疯狂闪过,早已将那一段古怪的记忆抛在脑后,只是用力挥手叫嚷:“南风!南风!”四周经历过的画面丝毫没让他觉得惊讶或者惊恐,洛阳城就这么大,他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梦见一些东西又有什么奇怪的。
几日后,玄武门。
司马衷惊恐地看着四周,这一幕一万分得熟悉,八弟又杀过来了?
侍卫头领大声地叫着:“保护太子!”然后又对着玄武门上的山该厉声大叫:“太子遇刺,快开城门!”
司马衷喃喃地道:“不要相信山该,他会杀了你的。”那侍卫头领真是被白痴太子气乐了,山该是山涛的儿子,深受陛下信任,担任玄武门守将一职,怎么会参与刺杀太子?那侍卫头领见局面越来越危急,没空向司马衷解释或者安慰惊恐过度的司马衷,只是大声地对着玄武门大叫:“快开城门!”
城门打开,山该带了百余禁卫冲了出来,那侍卫头领大喜,司马衷却大声叫道:“山该,这人是好人,不要杀他!”山该在那侍卫头领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一刀刺入了他的肚子,狞笑着对司马衷道:“没想到你这个白痴竟然看穿了大局。”那侍卫头领被无数乱刀砍杀,对着司马衷惨叫:“太子殿下,是我的错!是我的……”
山该拎着血粼粼的刀子走向司马衷,厉声道:“司马衷,去死!”一刀砍下,司马衷人头落地。
【咔擦!一个大大的三维立体的红色九在空中漂浮。】
司马衷大叫一声:“啊!”伸手捂着脖子,实在是太疼了,也太恐怖了,那人头落地的感觉依然在他的心中回荡,他的心激烈地跳着,脸色惨白如纸。
贾充转头看着司马衷,司马衷虽然只是七八岁孩子的智商,但是一向很乖很听话,从来没有在重大场面中胡闹过,比那个不听话的小问竹乖一百倍。他仔细打量司马衷惨白的脸色,柔声问道:“衷儿,可是身体不舒服?”贾充在公众场合一直规规矩矩地称呼司马衷为“太子殿下”,但此刻司马衷有些异常,他换了更亲切的私下的称呼。
司马衷的惨叫声过于凄厉,四周好些官员和侍卫一齐望了过来,更有一些侍卫握紧了刀剑,四下观察。
司马衷用力抱着脖子,道:“我的脑袋被山该砍下来了。”
四周的官员和侍卫看着好端端的司马衷一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多半是司马衷做了噩梦了。一群官员四下张望,没看到山该,想来今日在玄武门当值,不知道山该哪里惹了司马衷了,竟然让司马衷在噩梦中如此畏惧。
众人继续关注越来越近的贾南风的大军,有人细声细气地安慰司马衷:“太子殿下莫要还怕,太子妃有大军在,谁也伤不了你。”其余官员微笑,心中对司马衷又是不屑又是厌恶,白痴也就罢了,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站着睡着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大缙朝若是落在了他的手中铁定完蛋。
贾充认真地打量司马衷,司马衷绝对没有站着睡着,也不是会胡说的人。他握住司马衷的手,柔声道:“衷儿莫要怕,与我细细地说说。”司马衷有些茫然,为什么一会儿在玄武门,一会儿在城楼之上?他胆怯地看了一眼贾充,道:“是我做梦了吗?”贾充摇头,鼓励地微笑着道:“衷儿没有睡着啊,衷儿最乖了。”司马衷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地道:“我看到……”又不自信地道:“……我梦见……”一五一十地说了经历了两次的事情。
附近的官员皱眉看向贾充,太子妃凯旋,你有空在一角陪着白痴聊梦境?贾充头都不回,只管微笑着鼓励司马衷低声说话。
一群官员拂袖,你女儿凯旋,你都不在意,关我们P事。
城楼下,贾南风看到贾充与司马衷窃窃私语,她毫不在意,今日太子的地位已经彻底稳了,她很快就是大缙朝的皇帝了,以司马衷的智商,这大缙朝就是她在幕后掌控了。
皇宫之中,司马炎看着贾充,慢慢地问道:“衷儿做了个有趣的梦?”堂堂大缙朝的太尉贾充在贾南风凯旋,太子司马衷终于借此收拢了军心,太子之位稳如泰山的时刻,不是拍马屁、大笑三声或者追杀卫瓘,而是屏退左右,与大缙朝的皇帝讨论单纯善良质朴的太子司马衷的白日梦?
贾充平静如水,转头对司马衷道:“衷儿,你把你的梦对你父皇再说一遍。”
司马衷结结巴巴地又说了一次:“……岳父为胡问静请官……假并州牧……玄武门……八弟……山该杀我……”他说第二次了,心里镇定了一些,想了想,道:“……我好像胡问静快到了……”乱军之中,他只是看到了远处好像有胡问静的身影,没能看仔细。
司马炎起初淡淡地笑着,揣摩着贾充的反常行为,这个老家伙想要干什么?直到司马炎听到了“胡问静假并州牧”,他脸色陡然微变。任命胡问静为“假并州牧”是他与贾充反复权衡利弊的结果,当时书房中只有他与贾充两人,司马衷是怎么知道的?
贾南风无所谓地听着,做梦而已,何必当真。她有时候也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的。
等司马衷说完,司马炎沉默片刻,认真地盯着司马衷,道:“可有人与你提起过胡问静将会是假并州牧?”
司马衷用力摇头:“不曾。”
司马炎缓缓点头,司马衷没有说谎,不是贾充设了圈套。他淡淡地道:“真是惊喜啊。”
贾充缓缓点头,道:“是啊,真是惊喜啊。”
两人都断定司马衷有了奇遇,是神人示警?是一梦千年?总而言之透露了巨大的信息。
贾充慢慢地道:“小看了卫瓘了。”司马炎冷笑,脸色铁青,怪不得卫瓘会莫名其妙的作出鼓动胡人围攻太子妃的愚蠢事情,原来卫瓘的目标是司马玮等人啊。
“差点中计。”司马炎冷冷地道,转头看了一眼贾充,两人都知道不是“差点”,是彻底中计了。虽然司马衷只说到被司马玮率人围攻,在玄武门被山该所杀,但两人都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司马玮杀了太子,又进了玄武门,剩下的事情还需要多想吗?肯定是弑君夺位了。
司马炎脸色越来越难看,司马玮好大的胆子!
贾充道:“禁卫军只怕不可靠。”司马炎脸色更差了,不错,若不是禁卫军出了问题,怎么会有玄武门之变?再继续想,只怕朝廷之中参与的大臣不知凡几。
贾充恭敬地对司马炎道:“请陛下调动中央军入洛阳。”
司马炎点头。司马衷的梦中的一切若是真的,他此刻就该杀了司马玮、山该,以及多半牵连在内的山涛。可是,若不是真的呢?自古以来多有奇能异士,若司马衷的遭遇不是神灵示警,而是中了幻术呢?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司马衷的言语当真实在是太过单纯了,司马衷在梦中看到了“假并州牧”并不代表看到的所有都是真的,九真一假的诡计多如牛毛。
司马炎厉声道:“来人,传令中央军进洛阳。”身为皇帝,他不能够单纯的信任任何人和任何事,司马衷可能被人当做了刀子而不自知。他只要调遣绝对忠心的中央军进入洛阳城替换禁军,以及换了玄武门的将领,命令人盯紧了司马玮,这玄武门之变又怎么会再次发生?如此,不论司马衷的梦境的真假,这大局就稳如泰山了。司马炎冷冷一笑,调动中央军其实可能是来不及了,按照司马衷梦中的时间,今日胡问静成为了假并州牧,明日司马玮就发难了,中央军哪里来得及赶到?但是,洛阳城外就有一支司马炎决定信任的军队还没有散去。
“来人,命令刘弘率军进城。”司马炎微笑着,山该不可信,玄武门守将必须换人,但是换谁呢?换成贾混或者胡问静?能确定一切不是贾充的阴谋吗?司马家可以轻易篡位,贾充为什么就不会篡位?此时此刻,司马炎只信任刘弘。
贾充在一旁淡淡地微笑,司马炎真是谨慎小心啊,他若是要篡位至于这么麻烦吗?但刘弘确实是此刻最合适的人选,有刘弘带人替换禁卫军以及镇守玄武门,京城应该不会出大事了。
贾南风在一边看着父亲贾充和司马炎认认真真地对待司马衷的白日梦,她心中好笑,用全身的力气忍住,陪着无聊的司马衷在一边无声无息地玩闹,两个老人家脑袋从来没有做过梦吗?做个梦有什么稀奇的。
司马炎看到贾南风没心没肺的微笑,想到经常有人进谏若司马衷为帝,天下姓贾,只觉那些人真是多虑了,就贾南风也能掌握司马家的天下?
贾充招手叫过贾南风,低声道:“胡问静将为假并州牧一事,天下只有老夫与陛下知道。”
贾南风一怔,惊呼道:“什么!”
司马炎又将贾南风低看了一级,喜怒不形于色是当大官的基本要求,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行。
当日,胡问静成为了“假并州牧”、“散骑常侍”,在京城悠闲混日子。
始平王府邸中,一个太监恭敬地对司马玮道:“……陛下口谕……始平王在家中读书……修心养性……”
司马玮心中冰凉,虽然父皇司马炎没有说一个重字,但是几个皇子都被勒令在家读书反省,这是摆明了敲打他们不要惹事了。
“父皇!”司马玮在心中怒吼,为何如此疼爱一个白痴?可却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司马炎派人敲打他们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多半都在司马炎的眼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司马炎降罪处罚。
胡问静在贾南风的府邸中看着小问竹玩泥巴,悲愤无比:“找一百个仆役陪我家问竹玩泥巴!”
贾南风鄙夷胡问静身为高官却不知道享受,暴发户就
是暴发户,笑道:“来人,把几个公主叫来与问竹玩耍。”拉拢小问竹比拉拢胡问静容易多了。
小问竹看着小不点司马女彦,忽然转身跑到胡问静面前灿烂羞涩又得意兴奋地笑:“姐姐,我也当姐姐了!”胡问静用力点头,柔声道:“要好好陪妹妹玩哦。”
一群宴会中的宾客死死地盯着胡问静,小问竹不知道称呼司马家的公主为妹妹是什么罪名,你身为假并州牧还不知道吗?
贾南风毫不在意地微笑着,胡问静这种能打,有点诡计,但是不懂礼仪不懂朝廷规矩的人最适合成为她的班底了。
数日后,五万中央军士卒入洛阳,全面替换京城原有的禁卫军。司马炎这才松了口气,对刘弘道:“关键时刻,爱卿终究是定海神针。”
刘弘微笑,有司马炎这句话,司马衷当了皇帝后他就是大缙朝的太尉了。
数月后,司马攸被驱逐出京城就藩,送行者无数。有人低声对悲伤的司马攸道:“卫公有言,保重身体,静待时日。”司马攸含泪点头,司马炎荒谬不堪,又是扶持白痴太子为继承人,又是任命平民女子为并州牧,山河变色,日月旋转,他一定要保重身体,为了拯救大缙朝而努力。
又过几日,司马玮等人也被迫就藩。司马玮死死地看着洛阳的城墙,此去之后与朝廷大局天下社稷再无关系了。
又过月余,并州胡人再次作乱,假并州牧胡问静愤怒无比,率大军亲征。贾南风犹豫许久,说服贾午跟着胡问静去并州。
“胡问静是千里马,但是必须有我贾家的人握住缰绳。”贾南风意味深长地对贾午道。
贾午一万分地不愿意去并州,她有家有口的,为什么要陪着胡问静去并州?
贾充与胡问静在另一处地方闲聊:“老夫几个女儿都喜欢宅斗,若有冒犯,且看老夫薄面,莫要追究。”
胡问静用力点头:“太尉只管放心,胡某还是很有气量的。”小问竹在她的身边乱转,委屈地道:“姐姐,我的陀螺不见了!”
贾充微笑,贾南风死命拉拢胡问静的目标是对的,就是手段太低劣了些,不过贾家如日中天,胡问静是个机灵的人,不至于做出错误的选择。
胡问静到了并州,第一件事就是设鸿门宴斩杀了刘渊,剿灭鲜卑族,并州大乱,几百人的假造反成了几万人的真造反,血流遍地。
洛阳朝廷之中王浑王济等人大悲:“陛下,胡问静杀戮忠良,逼反鲜卑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贾充冷冷地将一堆衣服扔在地上,道:“刘渊有意造反篡位,龙袍都做好了,难道这还是忠臣?”
王浑王济大怒:“这是诬陷!”
贾充从怀里取出几封书信扔在地上,道:“这是从太原王家抄没的尔等勾结刘渊意图造反的证据,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一群大臣责怪地瞅贾充,胡问静诬陷杀了刘渊无所谓,胡人而已,杀光了胡人更无所谓,一直作乱的胡人杀了也就杀了,可是太原王家可是大家族,不能这么就满门抄斩了。
贾充冷笑,当年贾南风在并州被数万胡人围攻,事后推测出了刘渊还能是谁?刘渊有份,太原王家会真的不知道?杀了他们也不冤枉。
司马炎平静无比,门阀力量太大了,胡问静愿意做刀子杀了太原王家也是好事,让天下门阀都去围攻胡问静好了。
数年后,贾充和司马炎先后过世,司马衷继位,皇后贾南风掌管大权。并州幽州等地胡人连续作乱,胡问静东征西讨,封镇北将军。
半年后,司马攸司马亮等十余个司马家王侯骑兵勤王。
“司马衷失德,天下灾荒,饿殍遍野,当退位让贤!”
刘弘率中央军征讨,胡问静奇兵突出,司马家王侯尽数被杀。
天下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