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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拿着日记本回到车里, 借着车内的昏黄灯光,翻开了第一页。
笔记本中几乎没有成篇的东西。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是李清柔心血来潮时, 随手写下一两句话。
“高三的压力真大啊!等我高考完, 一定要把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竟然从高中就开始记录了吗?
蒋珂有些惊讶,接着往后翻了几页。
翻向她的人生转折点——大学。
“偶然和爸妈谈起找男朋友的标准,好好的一顿饭, 又变成了说教大会, 烦都烦死了。我一定要和他们喜欢的反着来才行!他们说长相不重要, 重要的是愿意听我的话, 対我好。我还年轻, 我偏要找长得帅的玩一玩。”
“感觉顾正像个绣花枕头。”
“唐颖最近很烦心, 她说有个男的总是自以为是地骚扰她,怎么摆脸色都赶不走。哈哈哈哈哈!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人还挺有耐心的!”
“我爸开始対顾正改观了,糟糕,得找个借口和他分手。我就算结婚,也要找个能和我一起対抗全世界的。嗯......听起来好中二哦。”
“想让他们都死掉。”
蒋珂看到这一行,心头不禁一凛。
按照日记的时间线,这里対应的, 应该是那次黄谣事件。
她翻过这页纸, 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 贴近笔记本, 対着下一页照了照。
李清柔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心里得带着多大的怨气啊......
以至于笔力劲透纸张, 在下一页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除了唐颖,根本没人在乎我。”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寥寥三句, 就足以让蒋珂感受到落笔之人背后的情绪。
由悲伤逐渐变成厌世,最终转化成仇恨。
“装成另一个样子有什么难的?我从小装到大,我最会装了。只要能让他付出代价。”
“很顺利。”
“哈哈!!!真好笑!!!”
从这儿开始,蒋珂有些摸不透她究竟是因为进展顺利而开心,还是一种自嘲的方式。
转念一想,她后来终究是和刘一诚结婚生子,怎么可能会在那时顺利报复?
车内的后视镜中,映着蒋珂的半张脸,她自己都没留意到眉头已经皱得越来越紧。
她曾经以为,李清柔被迫接受了现实,从而深陷于专属于她的泥潭之中,可她从这本日记的字里行间,窥见她曾经拼命地挣扎过。
只是越挣扎,反倒会陷得越深。
泥流牢牢黏在她的皮肤上,从她的毛孔渗透进她的血液,把一身鲜红的血,染成脏污的颜色。
后来,流动的血液便凝滞了吗?
她带着疑问,翻开下一页。
“没有人在乎刘一诚究竟做过什么,他们只会觉得我有病。或许......我真的有病。”
从句话开始,她舍弃了曾经一直用的浅蓝色中性笔,改用红色。
白纸红字,像是字字泣血。
“妈妈偷偷哭着问我,要不要休学一段时间。我当然不要,我要拼命往上读书,读研怕是出不去,但我爸一般只收男博士,所以,我要出国读博,从此再也不回来!”
“它们都劝我不要和刘一诚分手,它们都说他是潜力股,哈哈!唯一支持我分手的唐颖,还要被它们背后说‘果然闺蜜都喜欢拆散情侣’,我厌恶被污名化的一切。”
“逃不掉的。就算和它分开,还是会被爸妈逼着和别人接触,因为‘年龄到了’。他们说,该读书的时候要好好读书,该成家的时候就要成家,该生孩子的时候就要生孩子,一个人要按部就班地过完安稳的一生。”
“可我的一生,不是早就结束了吗?结束在认清我之世界的时候。”
“我发现,现在和任何异性接触,都不自觉地排斥,甚至想呕吐。唉,与其伤害无辜的别人,不如继续伤害它,反正我已经看透了它是个什么东西。它只想和我在一起,它是我症状的最佳保密者。毕竟,它可舍不得和我分开!这样,在爸妈眼中,我永远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女儿。”
这个“它”,指得应该就是刘一诚。
此时的李清柔,已经把他人称之为“它们”,与自己厘清了物种界限。
她只保留了一个正常的称呼——唐颖。
“唐颖去美国读研了。她每天偷偷熬夜和我聊天。她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有时差?”
“可我真的很想她。”
“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当一个科研人,这样,就可以无视讨厌的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