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这边正拼命祈祷，德妃那边也陷入了惶恐的情绪之中。

整个永和宫兵荒马乱。

德妃在听说是自己最不喜欢的大儿子成了皇帝之后，那张本来还保养得宜的精致面容一下子就拉长了。

德妃：妈的，真是晦气。

如果德妃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么能当太后，她心里当然高兴。

谁不高兴当太后？尤其还是有个亲生儿子的太后？

别的不说，当太后的话，她起码能独占一宫，不用和其他的太妃一块儿挤成罐头。

可问题是——她更喜欢的小儿子差点成了太子啊！

这么大的心理落差，让她怎么忍受得了？

德妃一开始对于四阿哥其实没有这么深重的恶意的。

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通过这个孩子，她才成功的被帝王记住，没有成为后宫中无数个籍籍无名的女子之一。

但是，再怎么深沉的母爱，也抵不过日久天长的消磨。

德妃膝下又不是没有其他孩子，随之而来的五个儿女，牵绊走了她的所有心神——尤其是早夭的一子二女。

而等她对这几个去世的孩子的悲伤之情也逐渐散去之后，她对老四的感情也就更淡漠了——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孩子。

（有一种说法，说十四阿哥也是在其他的宫妃身边长大的，但是，抚养他的人在历史上并没有具体的姓名，所以，这里就默认他是在德妃身边长大的了）

而比起感情不多的长子，孝顺的小儿子更加体贴。

她的小十四，在外头不管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封一份叫人送回宫来给他这个额娘。

这样的体贴温柔，难道不比老四那个只会做面子情的要好？

说白了，德妃并不是不爱四阿哥，毕竟这也是自己的孩子，肯定还是有点感情的，如果四阿哥的对手是八阿哥，那德妃肯定二话不说站在大儿子那边，亲生的跟不亲生的她还是能分清的——可谁叫这次跟四阿哥对上的人是她的心肝宝贝小儿子呢？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哪怕是圣人，也有自己的好恶。

可是，能偏成德妃这样的，绝对是少数。

……

季驰光：“德妃的作妖点到为止了吗？想多了，如果她真的这么老实，那么，她的偏心也不会名扬古今。”

“如果说，拒绝大臣们向她行太后之大礼，只是一种隐晦的拒绝太后之位的方式，那么，接下来，德妃就彻底明牌了。”

康熙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他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想要压住心里的不安——这倒霉婆娘又要发什么疯？

季驰光：“雍正对这个额娘还是比较尊敬孝顺的，给她上的尊号也非常有牌面——仁寿。”

“都是寓意极佳的字眼。”

“可是，乌雅氏拒绝了。”

康熙：“……”

阿哥们：“……”

康熙那死死的抓着茶杯的手已经青筋暴起了，唇边的笑容也快要挂不住了。

这女人发什么神经？

要发疯，私下找上老四也就算了，怎么还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他怎么没看出德妃是个这么没有大局观念的人？

阿哥们更是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不是，这德妃娘娘是不是……这儿有问题啊？”十阿哥胤俄背对着他们的十四弟，偷偷摸摸的凑到九哥的耳边，指了指自己脑子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这么好的一个太后宝座摆她面前，她还不要？这要是摆在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前头，怕不是都要被抢疯了。”

太后大概就是所有女人梦想中的身份了。

未必能有实权，但是，其尊荣却不输给皇后。

而且，比起还需要小心翼翼的讨皇帝欢心的皇后，太后的日子过得可要舒心多了。

这满后宫的女人，谁也不想当太后。

九阿哥胤禟也有点摸不准这位没怎么聊过的德额娘的脉：“谁说不是呢？不管四哥平时和德额娘关系好不好，先把这实惠拿到手了才是正理啊。”

甭管平时母子俩关系尴不尴尬，至少得把这明晃晃的好处先吃下去才是正事，要不然，真把老四逼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呢。

德额娘好歹也是从汗阿玛后宫中混出头的厉害女人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三阿哥胤祉一打扇子，斜着眼看过来，笑

道：“这你们就不懂了。”

就像老九他们说的那样，德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拒绝这份好处。

但是，她偏偏还是做了。

为什么？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不舒坦？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地位不稳，甚至传出弑父弑君的传言？

毕竟，一个亲生母亲都不愿意承认其为帝王的人，一个本就在上位的时候带着颇多疑点的人，怎么可能得到百姓和大臣们毫无保留的真诚承认呢？

他的存在只会引起百姓和大臣的疑虑。

德妃选择这么做，本身就是在自己儿子的心上捅刀，让他们俩本就已经惨淡的关系雪上加霜。

她疯了吗？

为什么非要干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得罪老四对她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怎么可能。

康熙去世之后，德妃的一身荣辱本就已经系在了儿子的身上，她这样折腾，只会把母子之间本就稀薄的情谊彻底消磨殆尽。

本来是一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双赢买卖，德妃要是能给四阿哥做脸，摆明车马的支持他，让四阿哥本就不怎么平坦的登基之路顺利些，那胤禛自然也愿意让母亲晚年生活顺遂、幸福安泰。

可德妃却偏偏选择了这么做。

这不仅是在给老四添堵，也是在给她自己的晚年生活倒腾死路。

三阿哥拿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凑进这两个眼中好奇的兄弟，笑道：“我猜呀……德额娘是为了我们那位十四弟呢……”

汗阿玛这边刚刚去世，新帝登基，又有一帮虎视眈眈的兄弟在，本来就是不能出什么差错的时候，太后那边一旦要闹腾什么，很容易出岔子——这不就方便德妃拿捏皇帝了吗？

而他们的十四弟，本来就处在一种极尴尬的地位。

老四彻底登基之前，没人会想到还能杀出这么一匹黑马，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远在边疆的十四身上——哪怕他常年不回京。

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四的呼声极高，他要是能够当上皇帝也就算了，偏偏他没有。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十四和老八，都会成为那个人的心腹大患。

哪怕那个人是老四。

毕竟……

即使是同胞兄弟，皇位面前也是要算明账的。

德妃确实可以什么都不做，装聋作哑的在后宫中安享天年，但是，她的十四该怎么办？

老四确实不会动他，可他不会动手的前提是十四乖巧老实。

十四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吗？

他从来都不是。

胤祉扯了扯嘴角，用扇子遮住唇边的冷笑。

他们这个小弟弟，心高气傲，又早早认定了自己会是下一位皇位继承人，如何能忍得自己视作囊中之物的东西，被自己一直不放在眼中的兄长抢去？

他怎么可能不发疯？

在这样的十四注定会触怒皇帝的情况下，德妃如果不争不抢，那十四的命运恐怕逃不开圈禁。

所以，德妃必须闹。

至少，在新帝的皇位彻底稳定下来之前，天生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她，可以利用自身所具有的优势，争取到十四的未来保障。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被三阿哥点破之后，也慢慢想清楚了的九阿哥，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边还皱着眉头的老十四，又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扫了一眼和他关系一向平平的四哥。

最后，他还想起了自己的额娘宜妃。

爷要不也收手吧？

胤禟心里第一次出现了离开夺嫡这个漩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