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瑜只觉他哥莫名其妙。
什么叫“为什么愿意用行晖帮”?很显而易见, 因为这是一个有利无害的计划,不过是暂时的虚与委蛇,既能斩断赵泽恒一条臂膀, 又能不着痕迹地肃清江湖上许多浑水摸鱼的作乱之人, 让之后在解决其他问题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况且, 说到底, 江湖之人作乱,霍乱的还是百姓。他实在是想不通他兄长这种天生心中装着仁爱的人为何做什么揪着这无伤大雅的点不放。
兄长心, 海底针。
见赵泽瑜这一副没放在心上大不了的样子, 赵泽瑾的火气简直直冲天灵, 可看这小子更是一副找不到北的模样,秦王殿下这股火简直发都没处发,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他沉声问道:“小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愿意用一个险些要了你命的帮派?”
正盘算着到底是哪儿戳了赵泽瑾筋的赵泽瑜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给他哥来了一个堪比三岁幼童迷茫神色的“啊?”
这倒也实在怪不得赵泽瑜,自古诸位搅弄风云书写历史的大人物们, 哪怕头一瞬对方的剑都戳到他心窝子上了下一瞬也能为了利益当场双双失忆,亲热得宛若生死之交。
他觉着既然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当然也要向这些大人物学学刨祖坟都不计较的气度。
这行晖帮明显留着一手,也不算是真心想要他的命, 赵泽瑜当初也是为了钓赵泽恒出手也不是专门针对什么门派。
若论起来, 谁也别说谁先算计的, 着实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
他仗着一副凉薄性子, 自然也在气度此道上修行得格外得天独厚,乃至于他浑似局外人一样的态度,几乎都忘记了是因为“刺杀安王”才一路追查到他们头上的。
此刻被赵泽瑾劈头盖脸地质问下来,他那能绕着山间小径七扭八拐的脑回路一时抽不直, 这才如懵懂幼童一样露出一张傻子脸,半天没转过弯来,实在没跟上赵泽瑾浑似惊弓之鸟一样的思路。
好半响,他才费解地道:“哥你没事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
他此刻的百思不得其解就像在摊边买了个话本,其上写着《山海经异兽》结果翻了半本都是男女那点狗屁倒灶的风月事。
赵泽瑾感觉自己若是团水都得被这小子气得烧起来,拍案而起:“我弟弟险些被他们害死,你告诉我这叫细枝末节?”
赵泽瑜终于后知后觉地从中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有些隐秘的甜意,像是年节本来没在意的时候突然被长辈发了压岁钱带出去好生玩了一通那般,又像是出去撒欢后本来拖着一身的泥点子生怕被娘揍一顿的时候却被人气急败坏地一边叫着“小崽子”一边被人小心地处理不小心擦到的伤口。
然而另一边他又尽力压下这些甜意和恨不得让他哥再说些这般气急败坏的真心话的冲动,尽力地拉回神志,想着怎么劝他哥——这一次没能利用行晖帮把江湖修理一番,虽有些可惜,但借着这个朝廷将漕运收回时倘若兄长能插上一手,或者和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有几分君子之交,也未必不如原计划。但兄长这么做的原因不太值当,倘若次次都因为这等小事耽误正事,未免不好。
因而他近乎乖巧地弯了一下眼,眼神中可怜兮兮的无辜简直要溢出来了:“哥,你看你这么心疼我干什么还训我啊?”
赵泽瑾:“……”
这小子撒娇真是越来越熟练了,还真是知道他吃哪一套。
便见这小子黏糊糊地蹭上来,先是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他,想靠近又不敢似的,只好在一旁拿起墨研了起来:“哥,你听我说呀。”
赵泽瑾眼皮直突突,这以退为进的小心思可真是全用在他身上了。
赵泽瑜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标准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多么礼仪为先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