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一碗面到了底, 赵泽瑾和景曦对了下眼色,互相挤眉弄眼的,两个人脸上都面有难色。
赵泽瑜默默晃了两下手:“那什么, 是我太亮了吗?要不我先出去?”
两个人各自低咳了一声, 景曦又瞪了赵泽瑾一眼, 赵泽瑾才勉强端出来一副十分正式的神色。
“小瑜, 按照你出生的日子,过两日才算是你的生辰。”
赵泽瑜想说什么, 赵泽瑾一抬手:“我知你因着过往苦难不愿将那个日子当做你的生辰, 这才自己选了立夏作为生辰。”
“过去我们不知你为何要另选生辰, 为你过的只当平常,如今既已知晓,有些话便也在今日一并说了,算是对过去十六年的补偿。”
赵泽瑜被这严肃的氛围带得也莫名正襟危坐了起来, 若是不知情者,还当这是行加冠之礼。
“小瑜, 凡你所历者,皆铸今日之你。过往苦难者,我知你不忘,却想同你说莫要沉溺, 伤你害你者皆已故去。如今你为安王, 纵然你我兄弟戮力同心, 仍有重重危难, 我知你意在逍遥世间,也知当今局面你之担当必不肯就此退隐,一人逍遥。”
“既为兄长,我曾忧你为众矢之的、毁谤加身、暗流涌动、伤及己身, 到如今亦是如此,但我仍选择放手让你闯荡,也让你成为我们谋划中必不可少的承重之柱,为你之抱负,也为当今局势。”
“可在你生辰之日,我仍想说我希望我的弟弟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十里繁华之中,你可恣意年少,无樊笼之困,自由逍遥。”
赵泽瑜怀中的苓韫仿佛也听懂了一样,小手伸了出来,摸到赵泽瑜脸上,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
直到软软的小手摸了上来,赵泽瑜才发现自己不争气地已然泪流满面,感动的情绪尚未处理完便被羞赧所覆,简直恨不得挖地三尺,将自己埋起来。
赵泽瑾本来前世已有二子二女,为父之日甚久,对几个孩子的教导也只多不少,那时并未有任何脸红,却不想今日说这一番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年轻的身体里心态也年轻了;或许终归是这前世记忆隔着一层真实感便差了一些让他现在还不大能胜任这种语重心长的活计;或许因为他是在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说着父母该说的话,终归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不过看着小瑜这般比他大得多的反应,赵泽瑾自己那点不好意思早就烟消云散,转为津津有味地观看自家弟弟真情流露的反应,甚至想拿什么记录下来。
赵泽瑜不知他哥存了什么心思,虽是羞赧不敢抬眼免得眼睛红肿丢人,却是将韫儿放在一旁的软垫上,而后郑重拜下:“兄长与嫂嫂明明同我并无干系,却待我如父如母,纵容我的任性、不安,授我诗书武艺,引我明了己身志向,又愿我平安顺遂,我……”
他脸更红了些,却坚定地说道:“小瑜此生能有兄嫂这般亲人,实乃三生之幸。”或者说,他人生中所有的不幸都只是为了能有这般温馨的一个家。
赵泽瑾本来还带着些逗弄的笑意,可赵泽瑜越说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沉淀下去,在景曦看不到的地方,在赵泽瑜因下拜而没能看到的地方赵泽瑾缓缓闭上了眼。
他们二人都不知,可他却有着那前世的记忆。
遇到他当真是小瑜之幸吗?可两世,两世了,小瑜都是因为他毁了自己。
赵泽瑜说的三生虽是无心之语,可落在赵泽瑾心中却像是重重一锤,整个心都一阵钝痛。
第一世小瑜为了复仇、为了对自己的诺言搭进了一生;第二世他又为了送自己干净成熟地登上这至尊之位耗尽了心血,连尸骨都化作尘埃消失不见;而这已然是第三世了,小瑜竟还将遇到他看成毕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