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瑜坑了那些大人一笔军费, 认为自己也是实在帮这些谏都谏不到正地方除了一张令人心生怒火的嘴什么用都没有的大人们积了德。
别看这些老东西动不动就死谏死谏的,哪怕谏的内容乃是一盆不知沤了多少年月掺和了多少狗屁不通的废弃物的脏水,也难免要让人赞上一句其心可彰, 忠肝义胆。
实际上他们才是朝中将分寸拿捏得最好的老狐狸。
自古文臣武将要么被裹挟在不同党派之间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做了上面的替罪羊, 要么不择手段登上那高不可攀之处把持朝政, 将自己变成一株将根脉渗透在皇天后土之中的参天大树。
前者终日战战兢兢, 诚惶诚恐,只能做随波逐流朝不保夕的蝼蚁, 除非攀上某个高枝将自己身家性命一并奉上得到庇护;后者位高权重, 风必摧之, 终日受风吹雨打、雷霆暴虐,受皇帝深重忌惮,掌控万千性命之时自己也一直不能行差踏错。
唯有谏官,每朝皇帝为了展现自己乃是一位广开言路明辨是非虚心纳谏的明君, 哪怕恨得咬牙切齿也得设若干谏官。
通常来说,谏官只要不是生于帝王暴虐昏庸的时候, 是没什么太大的生命危险的。
他们不掌实权,不拉帮结派,不参与党争,唯一的爱好就是参人, 今日参这位大人用度奢华, 明日参那位大人行为不雅, 通常都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说今日跟着风向把这一脉的大人参倒, 明日再顺应时势将另一脉的大人参倒,只要参得均匀些,不去招惹那等招惹不起的人便也不会有人真的跟他们计较。
本朝的许多谏官则是非常聪慧,昔年秦王被诬陷入诏狱之时见秦王一脉大事不妙, 便各个牙关死咬,誓不言一字一句;后来皇帝封洛振远为定国公却夺了他元帅之衔,他们瞧出皇帝铁了心地要收回兵权,明知如此一来边关会危险很多仍是装聋作哑不置一词。
如今皇帝要派赵泽瑜前往边关接任元帅一职,他们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文武百官都不可能同意的事情,因而安王是必定当不成这个元帅的,那么便不如让他们拿来做个功绩,日后史书上亦可记上一笔谏官某某于北燕侵犯边境时死谏陛下,终令元帅一职得以保下,避免了定北军因纸上谈兵的安王而大败。
赵泽瑜拎着圣旨挑了挑眉,心道:等以后就让兄长把这些明哲保身又唯恐天下不乱的老东西撤了,换点能办实事的人来。
也幸好有他们横插一杠,否则真让那些文臣武将有理有据地来上一遭,他接任统帅便困难了。
他如今并不像梦中那样积威深重,若是只以皇子和将军的身份入定北军,难免他们不听调派,怀疑一起,徒劳内耗。
但有了元帅之位,军令如山,届时即使他们不服,也必得要按照他的指令行事,这便好办了。
在军中,能建立威望的最好方式便是一场胜利的战役。
他常舒了一口气,感觉这湿气深重的空气中似乎已然染上了北方那常年冷冽又带着血气的味道。
他分明还未上过战场,却有一种激动与熟稔之感流遍了骨血。
他心中默念道:“是你吗?”那个时常出现在我梦中的……另一个我?你就是我吗?是你将那种超过常人的敏锐与直觉给我的吗?
赵泽瑜心中一直有一个隐忧,他有些惧怕于变成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心中常怀愤懑暴虐,故而虽承认梦中的自己强大,却始终不肯正视,不敢有分毫相近,直到现在。
他感觉自己像是要见到老朋友了一般,甚至北疆的布防与北燕的地形在他脑海中化为了棋盘,而那泾渭分明的两方便像是楚河汉界分开按照自己心意与规则对峙的两方。
而今,北燕的卒子已然跨过了楚河汉界,为首的是他们的帅,北燕的女君。
而兄长将是这大启的帅,于京城之中周旋调度,自己将成为牵制住帅的相、士、马、炮、车中的任何一个,端看是自己能将军还是阿若那能够蚕食大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