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朝本该是一件喜事, 不过全军上下倒没有不长眼的跑到“赵泽瑜”面前庆贺的人。
“赵泽瑜”身着一身素服,人憔悴了不少,不过威严还在, 也不曾因为此事耽误军中之事。
他用余光看了后面一眼, 捕捉到一抹白衣倩影后便不作声色地进了马车, 这是他头一次在军中动用特权。
他在躲韫儿, 他当日说得十分轻巧,可他发现自己仍是个懦夫。倘若韫儿不怪他, 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可若是韫儿怪他, 他想象了一下,还是难免心中会泛起绵密的痛来。
噬骨看似不会立刻致命,可挨过两次发作“赵泽瑜”便知此毒为何这般恐怖了。他被这毒折磨得心力交瘁,即使有些责难是他应当承受的, 他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周征临走时说会给他送来一个医师,他本来还觉得只要能将命保住根本没必要, 现在方知这些江湖上的手段周征当真是比他清楚得多。
他的内力已然不算浅薄了,可在发作时也不过能稍稍压制一点那种在五脏六腑间仿佛被一点点腐蚀的疼痛,他感觉到身体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毒巢,在时时刻刻侵蚀着他的内力、他的血肉与他的骨骼。
可这只是开始, 随着噬骨的发作, 他的内力会不断减少, 对其压制的力量也越来越小, 而且随着他身体不断被破坏,它的发作也会愈发变本加厉。
这般厉害到几乎已经绝迹的毒用在他身上,可也真是看得起他。
“赵泽瑜”宁心静气,坐在马车之上调息了一会儿, 方才将那种到现在还让人头皮发麻的余韵压了下去。
这时候马车却停了。
“赵泽瑜”从打坐时的凝神中醒了过来便感觉到外边熟悉的气息,看来躲是躲不掉的。
“韫儿,进来吧。”
这马车是临时从北疆中一家商户那里买来的,边境打仗,本就百姓不多,出门的基本都是做生意的,不常坐马车,这个朴素到有点寒碜的马车也就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赵泽瑜”倒是不挑,记着回京也不过是加了个垫子,如今赵苓韫一进来“赵泽瑜”方才觉出来这儿似乎都没有一个小姑娘能坐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将一旁的披风叠起来放在座位上,招呼道:“韫儿,坐这儿吧。”
他这全然是习惯性的动作,都忘了赵苓韫已经长大了,而且在江湖上走了数年,风餐露宿也是有的,根本不是在王府那样出入仆从成群、娇生惯养的了。
赵苓韫并未去坐,“赵泽瑜”看着这亭亭玉立的姑娘才猛然想起来赵苓韫长大的事。
也是,他们这些年聚少离多,“赵泽瑜”每每回朝必要同英王一脉交锋数回,非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才罢休。
赵苓韫作为总理安王府的人,自然也是要将京城中许多情况及时与“赵泽瑜”沟通,故而两人每每见面,除却“赵泽瑜”给她带一些礼物、关心一番她的进境,竟都是二人忙得几乎饭都顾不上吃地共同挖坑埋人。
上一次“赵泽瑜”带着赵苓韫出去玩,还是在她十二岁那年,现在却已是近十年倥偬而过。
却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