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方快马加鞭回来, 赵泽瑜还是没能忍住去了秦王府。
韫儿的第一个生辰宴他没有去,但如今他们二人“水火不容”,想来对于所有人他的这种举动都可以有无数种不怀好意的解读, 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轻松。
要在众目睽睽下隐藏感情才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情。
回程之中大雨倾盆, 想来也能将他身上的血腥味冲刷掉, 抱着韫儿的时候想来也能显得不那么肮脏。
这两年来, 赵泽瑾不止一次想要规劝赵泽瑜,说得最多的便是积重难返、因果报应。
赵泽瑜想:果真哪怕自己过了一世和他哥比起来几乎也只是空长年岁。
他不是没有过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祈愿的, 刚刚回来时, 他想过毕竟自己有过二十年的经验了, 这一次应当也能将该做的事都做了,将错乱的转轮拨正。
兄长一向最疼他了,说不得最后还能得到兄长的原谅,安稳地将余生度过。
多么愚昧而天真的想法啊。
兄长只一眼便瞧出了他这条路的腥风血雨、终究将积重难返, 被深渊炼狱吞没。而这个道理,他身在其中, 用了一年才明白。
赵泽瑾毕竟不知他每次的具体任务,可他自己却知道,已经晚了,从他将屠刀伸向第一个无辜之人起就已经晚了。
兄长每次的规劝对他来说就像是常年被困于寒冰之中只剩一口气的人遇到一捧无比璀璨炙热的火焰一样, 他既贪恋于难得能有的兄长规劝中暗含的担忧与关切, 又屡屡因为兄长的失望而感受到烈焰灼心一般的痛楚。
可正如飞蛾扑火, 他明知兄长眼中的失望是他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承受不住的, 却仍然渴求着那短短一瞬的光明与温暖。
兄长一直都没有变,哪怕他这一年在朝堂上屡屡为难兄长,看到他来兄长眼中还是闪过了喜悦。
他能看出,兄长斟酌再三, 还是同他说这一次江南的差事有些地方太过武断、牵连甚广。
赵泽瑜知道兄长是担心他落得个滥杀无辜、排除异己、心狠手辣的名声,也并不想在今日惹兄长生气,只是他们之间隔阂至此,他也只得干巴巴地道:“我知道了。”
他终于能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爬出喘息半日光景,孰料竟有人暗害韫儿,意图直指自己。
赵泽瑜几乎都没如何排查便找出了这个人,竟是柳明修。
不过自己也并没有很惊讶,纵然柳明修教兄长的都是光明正大的风光霁月,可是在赵泽瑜眼中,柳明修的执念无所遁形。
论起识人之能,其实赵泽瑾心如明镜,十分能辨别出真伪虚实,除了柳明修这一类的君子。
这一类“君子”为人处世无不循规蹈矩光风霁月,并且坚定地自认为亦是如此。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道”。
赵泽瑾为人胸襟宽广,心无执念,柳明修又是他敬重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去过多窥探他,到现在也一直认为柳明修乃是这世上德行、才情一等一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