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二世(十三)

若是赵泽瑾迂回地试探, 皇帝还得对他们二人关系究竟是否当真那般恶劣有些怀疑,但赵泽瑾大大方方地当面要求,皇帝倒还真的感觉十分正常。

毕竟赵泽瑾也不是第一次做过这种事, 他似乎天生有一种特殊的包容气质, 之前有陈肃一派和赵泽瑜一脉的官员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赵泽瑾也曾经不计前嫌为其仗义执言过, 这一回倒也不奇怪。

赵泽瑾就是这样一个较真又豁达的性子,他可以不带个人情感地抽离出来审视一个人的功过, 可以不分派系地为他认为正确或是罪不至此之人辩护, 也会坚决要求处置他认为罪不容诛之人。

反正最后每个被他辩护之人无论结果阵营如何, 都“洗心革面”,对赵泽瑾无比推崇感激;而被他在朝堂上一番激昂之辞历数其罪行之人,即使皇帝想保基本也没保得了。

赵泽瑜在边关四年,保家卫国, 即使他们二人之前闹得十分不愉快,如今二人也是三足鼎立之势中的两足, 赵泽瑾为他站出来辩护也不奇怪。

皇帝有些头疼,这些年赵泽瑾是学会看一些眼色但也没学到底,无比难缠。他看出自己是想找个缘由罚赵泽瑜,所以说得并不明确。

但皇帝可以确定倘若自己仍是要罚, 赵泽瑾能毫无顾忌从古说到今, 扯一番贤臣良将, 再扯一番边境驻守不易, 再扯到有功当赏有错当罚不可随任何人喜怒肆意定罪的朝廷法度,绝对不会管他这个父皇的面子。

皇帝并不想被自己的儿子“教育”一番,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过了赵泽瑜的尊臀,想张口罚赵泽瑜的俸最后都没说, 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地让他们俩滚蛋了。

赵泽瑜在赵泽瑾身后出了勤政殿,一方面是这样才能隐忍又贪婪地看一看兄长,另一方面也是他不知自己该同兄长怎么交谈,慌乱之中也只好躲避装死。

他早能口若悬河、面不改色地同各种妖魔鬼怪或是同僚伙伴谈笑风生,可唯独对着兄长,却总是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自己掩饰得不好,让兄长看出端倪,又生怕自己太过冷漠,让兄长伤心。

虽说按照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兄长可能早把他当做赵泽恒,至多比他墙上一丢丢,应当已经对他失望,并没有什么心可伤了。

赵泽瑜正胡思乱想,冷不防赵泽瑾突然停了下来,赵泽瑜险些一头撞了上去,却仍是停住了脚,一步咫尺,却如天涯。

却听赵泽瑾叹息一声:“我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次次救你,日后行事还是莫要再这般招摇过市、肆意妄为了,我言尽于此,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像是害怕什么一样,匆匆走开了。

赵泽瑜静静地站在原地,心口像是下了一场大雪,既静谧清新又寒意入骨。

他的兄长,如今洞察世事却仍然能秉持己身,玲珑心肠却不落入世俗沾染尘土,可却似乎并不愿同他多交流,应当是怕了自己那些诛心之语。

也是他自己做的孽,也是他自己想要的结果,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众世家先时上奏弹劾赵泽瑜,却未曾想到竟然是长公主遭到了贬斥,而赵泽瑜却岿然不动。

他们本以为依照皇帝疑心的水平,又看皇帝将陈忠执送去分赵泽瑜的军权,按理说他们送的这柄刀皇帝会十分中意,却不想皇帝竟是选择了维护赵泽瑜,一时间也都有些愕然。

而在这时,赵泽恒却被一个五品官员径直告到了皇帝面前,称他将自家的小儿子欺骗亵玩拘禁虐待至死,请求皇帝给一个公道。

皇帝震怒。

其实这些个王公显贵中娈童幼女之类的荒淫之事并不少见,只不过这些孩子大多是被父母卖给老鸨或是流落街头被收了进去的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死了也没什么风波,哪怕是拐到良家女子头上,也没什么是权势与钱财摆平不了的。

可拐到官员身上的,这还是头一个。

皇帝怒也不是怒赵泽恒玩弄娈童,而是怒他连这点事都摆平不了,平白闹到朝堂上来,将皇子的脸面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