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瑾如狂风一般卷进营帐中时赵泽瑜才刚刚捱过方才筋疲力竭的痛楚, 床褥叫他揉捏得不成样子,他也没心思没力气管,就这样仰面朝天一片空茫。
他眼周尚未褪去的红意落在赵泽瑾眼中, 夹杂着他一瞬间的惊慌愕然, 比方才和这兔崽子打半日机锋、听他说了半日都不说人话时鲜活得多。
显然直到赵泽瑾逼近赵泽瑜都没反应过来, 赵泽瑾却突然迅如疾风一般地探向赵泽瑜的手腕, 几息后手指忍不住颤抖,整个人几乎盖不住暴怒的气息。
“你的内力呢?”
赵泽瑜道:“伤势太过严重, 我经脉毁断, 内力可能永不能重回。”
话音刚落, 携着怒火的巴掌便冲着他的脸颊扇了过来,他瞳孔骤缩却不避不让,那巴掌却也颤抖着停在了距他脸颊不过一寸之处。
“你少糊弄我,你真以为我不知六道心法有何等妙用吗?你经脉毁损并不严重, 不破不立,六道心法自可修复。”
赵泽瑾从方才回来便被这小子三推四阻拱出的火在此刻终于成燎原之势, 呼啸成一圈火龙,将他自己烧灼得一出口便是一团烈火。
“我再问你一遍,正常来说,在你清醒之后便可运转功力修复经脉, 这十来日再如何都能温养一番, 为何你现在内息接近全无?”
他捏起赵泽瑜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无边的怒意就这般映入了赵泽瑜的双眼。他眨了眨眼, 赵泽瑾却看出他想做什么,厉声道:“不许闭眼,看着我,回答我。”
赵泽瑜声音听不出什么来:“打通经脉太过疼痛, 我受不住。”
赵泽瑾险些快给他气笑了,现在都敢面不改色地糊弄他了,“因为怕疼便不打通经脉?好啊,一个元帅,三世在边疆加起来三十余年,致命之伤不下十次,其他伤势数都数不清,中噬骨之毒两次,你同我说你会因为怕疼便耽误正事?”
瞳孔微缩,赵泽瑜在心中暗骂周征多嘴,也不知除了“噬骨之毒”这嘴巴漏风的东西还往外叭叭了些什么。
赵泽瑜敛了神色:“何为正事恐怕不由太子殿下来定义,我自己的身体不劳太子殿下挂怀。”
赵泽瑾倏然愣在了原地,良久,赵泽瑜感受到捏住自己下巴的力道松了些许,明明方才还乌云压顶一样的怒气烟消云散,赵泽瑜却有种不祥之感。
半空中突然坠下一滴透明的水珠,带着还没来得及散尽的热气,滴在了赵泽瑜的手上,却烫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却被赵泽瑾面容上那无边的落寞给惊到了,那像是一个跋涉过千山万水只为寻找传说中的神迹,走到之后才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切皆空的疲惫。
赵泽瑜那比定北军的刀还锋利还不可动摇的心终于微微地软化了下,他想:“他是真的伤了兄长的心、让兄长很难过吗?”
可他无比茫然,为何会这样啊?兄长不是已经说过……他们不再是兄弟了吗?他又凭什么能让兄长这样呢?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赵泽瑾的手慢慢落下,赵泽瑜茫然又担忧地看着赵泽瑾脸上那几滴尚未落下的泪珠。
分明离得很近,可中间却似乎隔着百代光阴、千山万水。
气势汹汹地进来兴师问罪的分明是赵泽瑾,可现在似乎遭受到什么重创的还是赵泽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