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竟然能听见他哥骂人, 赵泽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赵泽瑜,一时之间眼中除了岁月带来的沉凝与伤痕, 竟还有一点巴巴的可怜。
赵泽瑜只要不专心气人, 一般都很容易激起怜爱, 赵泽瑾心中念叨着这王八蛋方才的可恶, 狠心不理会他眼中的脆弱,逼近道:“你说你想出人头地、呼风唤雨, 可你为何肯在朝中无人可敌之时前往北疆、将我换回朝中?”
赵泽瑜一哂:“那自然是因为我想要……”
“因为你想要兵权。”赵泽瑜的声音被赵泽瑾仗着身上无伤声音底气足盖了过去, 一时也有些发蒙, 就听赵泽瑾又接上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省省吧你,用糊弄两五不知一十的傻子的方法糊弄我,学富五车的安王殿下也就这么点能耐。”
“从你的固执己见中给我出来, 老子是你兄长,也当了几十年皇帝, 不是上辈子比你少活了几十年被你骗得团团转的二傻子!”
“你怎么说我就得怎么听你的,什么事都照你的安排做,好像这天下离了你的牺牲就不转了,这盛世不踏在你的尸骨上就建不成似的, 我之后一定会厌烦你似的, 我怎么这么惯着你呢?可给我收起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心思吧, 老子凭什么被你这么糟践心意?”
即使在朝堂之上, 赵泽瑾将那些大臣骂得哑口无言时也十分讲究说话的艺术,从来没有失过皇嫡长子的身份,这头一次破例竟然是给了赵泽瑜,可见是被气成什么样了。
好似堤坝溃败一样, 赵泽瑾滔滔不绝:“既然你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利欲熏心,兵权在你手里,你怎么没发兵杀入京城呢?”
“你不是说你想要将所有欺侮过你的人都踩在脚下吗?安王殿下前世可说过自己恨透了我的虚伪怜悯,那我也算欺侮过你了,陛下更是让你恨之入骨吧,那你怎么不谋反,到时候你称帝我不是任你折磨了吗?”
赵泽瑜本来自己就混乱着,又被赵泽瑾连连呛声,自己也一股火气上来,顶着说:“是啊,我当然想,我怎么不想?不过是我还不能完全掌控定北军,我没有十足把握,我若是有万全之策我肯定要这个皇帝的宝座。”
“太子殿下,我再和你说过了我就是这么个阴险狡诈之人,我就是要排除异己,我就是谋逆之心不死,用不着你给我找什么借口,那是你心里希望的赵泽瑜,不是我!”
“我好言好语地跟你说,你不听。好啊,我把我这一身皮都豁开来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很失望吧,自己教了这么多年的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是不是很想把我塞回那个温良恭俭让的皮里?后不后悔非要寻根究底,可惜你再如何寻你的那个给一把糖就能跟着走的小傻子小瑜他就是已经死了,他死了!你看清楚,我就是这么个奸佞之辈,你若是今日对我心软来日不要后悔!”
赵泽瑜活过三辈子,纵然一时间得回两辈子记忆倒也不至于突然失智,连人话都不会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已臻至化境,想要趁着记忆得回之时和赵泽瑾执手相看泪眼、哭诉苦衷辛苦,兄弟之情感天动地,从此相亲相爱一时佳话并非难事。
然而今日他在赵泽瑾面前怎么拱火怎么来,偏捡着赵泽瑾最不爱听的话来,似乎是想借此来逃避什么。
可惜这一番话气势挺足,他自己倒是忽略了他现在全无内息,重伤虽好了些倒也不能说愈,即使好生调养着也得个一年半载的能恢复元气,更别提这么区区十日,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勉强忍着不够用的气息带来的窒息感,说完便忍不住咳了起来,正咳得昏天黑地有一只带着温热体温的手稳稳地扶上他的后心,一股温和的内力注入他体内,小心地勾搭着他刻意不去运转的内力小心地连上主经脉那些脆弱的断处,极其小心地维持着一个小小的心脉循环。
这一番什么气势都没了,他方才放得那些狠话倒像是争宠的小孩发脾气一样,毫无杀伤力,极具羞辱性。
总算倒过来一口气,赵泽瑜发觉了这个处境,对比了下赵泽瑾雄姿英发的形象,再比比自己这喘气都喘不匀还得人家给梳理内气的形象,一时间觉得无比丢人,床上又实在没有躲避的空间,只得把脸一扭,拒绝交流。
赵泽瑾看他这缩到乌龟壳里的举动,生生给气笑了。
“混账玩意儿,想起来自己干的那些事心虚害怕没底气就在我面前一顿张牙舞爪,口不择言的。怎么?怕我因为你前世干的那些事就厌恶你?所以自己先跟我说自己德不配位、跟我说你如何如何罪大恶极、罪不可恕,这样若是我疏远你你自己就能安慰自己是你这样选择的,不是被我抛弃了?”
赵泽瑾冷笑一声:“那你可想太多了,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你也是我弟弟,我管你你就得听我的。我还没说什么就自己替我做了决定,自说自话,自我感动,再把一个帝王之心扔到我头上,你可真是会作死啊。”
“你以为自己干的那点事就叫什么罪大恶极,我为帝时的手腕你都没看见就敢自封一个心狠手辣?凡事只靠公平正义、仁爱兼听?你未免也把一个皇帝想得太仁慈太简单了。你是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显摆自己的手段的?你这样的在我眼里只能叫做儿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