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长辈在不远游

任谁看赵泽瑜都是个初长成的翩翩公子, 哪怕是和从前顽皮的模样大有不同,也足可以用长大懂事来解释。

可正是因为任北峰已然走过了人生的大半旅途,回首前生, 也能开始以公正不偏颇的眼光看待这数十年旅程, 将先帝、对太上皇这些年统治下大启的兴衰发展了如指掌, 大启的脉络几乎已然印刻在他的心上, 他也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弟子与他身上这种无比相似的气息。

这是一种在年轻人身上很难有的气质,而相同的气质几年前便在赵泽瑾身上出现过了, 这也是他近几年方才能确定的事情。

赵泽瑾掩饰得要比赵泽瑜熟练一些, 也幸亏太上皇虽为执掌天下者, 天下却从未在他眼中心中,故而他便也没有能够洞察世事的双眼,无论是赵泽瑾还是赵泽瑜,他都看不透。

赵泽瑾为何会这般任老并不想探究, 左右他知道这位陛下应当会是一位好皇帝便是了,可赵泽瑜不同, 这是他多少年才收下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所有弟子后辈中唯一没有走上岔路、甚至在他不曾有机会倾囊相授的情况下便隐隐承他志向的小徒弟。

慧极必伤此话绝非虚言。一个二十岁正是朝气蓬勃之时,纵然在为帅过程中遭遇过挫折险阻、在生死边缘走过,也不该看不出一丝的少年意气。

更何况,他从去到定北军中便是主帅, 天纵奇才, 任北峰了解北方的每一场战役, 就算中间有些挫折也绝非全军覆没这样足够重塑人心气的大败。

因此赵泽瑜的这种像是走过一生才能拥有的气质让任北峰不能不担心。

他刚想问赵泽瑜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地先开口道:“老师, 这些年您过得如何?”

不过四年,老师深谙保养之道,他走的时候老师身体还不错,若是无病无灾的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模样, 这其中必定多少有些不愉快的事情,赵泽瑜不欲揭老师伤疤,只寻思着回去问问兄长。

任北峰却从他这弟子的眼中看出了心疼,拍拍他因着数年风沙皮肤略为粗糙的脸颊,笑道:“无事,不过是缘来则聚远去便散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若说起来,倒是你小子让为师担忧得还多一些,也不多来几封信。”

赵泽瑜蹭了蹭老师粗糙却让人心安的手,温顺道:“嗯,是我不好,该罚。”他抬眸,笑得无比温润:“不过老师舍得罚我吗?”

这句话倒是既亲昵又略微带着点稳重的无赖,其中又似乎是顶门立户的青年反过来纵容他年长的父辈一样。

任老佯怒,轻轻拍了两下赵泽瑜的脸颊:“你小子倒是会拿你老师寻开心。”

“若非老师宠我,我怎敢呢?”赵泽瑜丝毫不惧,双眼还是那般如清澈的幽潭一样,看着深不可测,却又不知为何并不浑浊。

他身量虽不及赵泽瑾,却也是个长身玉立的俊俏公子了,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地蜷在马扎前的方寸之地,虽不显得难看,但一瞧便像个委屈的小可怜。

任老从上到下仔细看过赵泽瑜,确定他现在身上没什么伤,便也放下了心——方才赵泽瑜刚刚扶起他时他便感觉到这孩子手上细碎的疤与厚重的茧子,虽是知道军中武将这般十分正常,到底还是担心这之前心思就重、现在让他也有些看不清的孩子瞒着自己身上的伤。

毕竟他的信上便是这般做的,报喜不报忧,从来只写自己如何料敌于先如何肆意畅快、风云猎猎,从来不写自己为此推演了多长时间、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受了什么伤。

想也知道,当初边境连失数城,情况何等危急,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就拿下来,任老几个月都睡得不怎么踏实,收到了这小混蛋的信只扫了一眼便知这小子在粉饰太平。

他倚老卖老去要求赵泽瑾告诉他这兔崽子的消息,那小子倒还有些门路,在定北军中倒也勉强能有探知主帅是否安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