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贡院后, 秦朝宁一下台阶,抬眸就看到了他大哥秦朝阳的身影。
他哒哒哒地往秦朝阳跑过去,仰着小脑袋, 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朗声喊道, “哥!”
这会在沉思状,发着呆的秦朝阳瞬间被他吓了一跳, 才回过神来,“幺儿考完啦?”
“哥, 怎么了?”秦朝宁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好奇地睁圆了眼。
见自家幺弟一脸纯真,秦朝阳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脸色不大好地沉默了一瞬。
片刻过后, 他下蹲身子拿起手推车的手柄, 想了想,还是选择把事情告诉他。
自家幺弟的心性,他是知道的, 比之他们家中几人都坚毅很多。
他边往前走,边给秦朝宁用两三句话就带过府城衙役在南街牌坊底下, 吊起了两具伪倭的尸首这件事。
听完后, 秦朝宁的脚步一滞。
待反应过来,他就安静地跟在后方,推着手推车的木板。
俩人这会慢慢走着, 眼下皆没了言语。
“哥”,秦朝宁好一会儿后, 才抬眸看着秦朝阳的背影,喊了他一声。
等秦朝阳回头来看向他, 秦朝宁便告诉他,府衙之所以这么做,大概率是为了杀鸡儆猴,让老百姓们切莫主动投倭。
他们不必为此伤怀,庸人自扰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在此事上面,做不了什么。
秦朝宁今日的府试第二场里,才梳理过伪倭发生的原因。他知道,宣朝的大环境一日没有做出大的变革,这类的事件只会越来越多。
百姓们本质上大多易于满足,只要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家里日子过得下去,就会守着一亩三分地,吃苦耐劳地坚持下去。
大环境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才会在最差的结局里抓个较差的,去图一线生机,去图泄愤等。
他们现下能做的,唯有一直前行,才有看见光的那天。
待回到西街的小院子后,他们俩兄弟都默契地把南街的事给隐瞒了去。俩人如常地帮家里清洗发豆芽的竹篾,棉布,豆子等,趁着时辰还早,多多少少干些活。
傍晚吃过晡食后,秦朝宁突如其来地提醒秦柳氏他们,家中若有银票,可逐渐换成金子。
日后,家中存放的铜钱也需定期去换成银两,待银子攒的数额大后便换成金子。
秦柳氏他们三人听完后,没多想什么便应下了。
幺儿的主意,大抵上不会出错。而且,无论是银票,亦或者是金子,在他们看来都是钱。幺儿让换成金子,便换成金子吧。
秦朝宁则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想了很多。
他觉得三五年短期内,姜子钧等人是守得住临聿府城的。但投倭一事,用杀鸡儆猴之法警示,却是治标不治本。一旦苗头蔓延……世道就乱了。
盐边县盆地地貌,易守难攻,县里百姓大多自给自足,细想,军营当初选在盐边县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现下,如果按照朝廷近年增加了好几次税赋的势头,倘若境内四处有乱象,对于盐边县这样的旮旯角小县的影响,首当其冲是银票的购买力下降,以及粮食储备是否充裕等。
当天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次日清晨,秦朝宁吃过朝食便跟着秦朝阳去南街摆摊。至于去府衙看榜纸的事情,他就让师兄们帮忙看一眼。
他们兄弟俩意见一致地,让秦柳氏与秦晚霞今日呆在家里,不必随他们过去南街,表明他们俩人能把事情办妥。
秦柳氏她们闻言,便随他们兄弟俩去。家中的活计亦不少,她们想着,歇一天半天在家中把事情做完也好。
这之后,秦朝阳便带着秦朝宁去摆摊。在没走到牌坊前,他一路上已经叮嘱了秦朝宁好几次,让秦朝宁待会到了牌坊后,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快步经过牌坊,或者是捂着眼睛跑过去。总之,可别被惊到了。
小儿惊魂,会好些天易哭易闹,睡不了安稳觉。
秦朝宁这路上原本是不害怕的,在被他反复提醒后,反而产生了一丝畏惧。
他抿了抿薄唇,朝他大哥问道,“哥,我们要不,绕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