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 秦朝宁拿着从陆杰修那问到的韦之贯的住宅地址信息,便独自挑着灯笼前往。
在兄弟俩吃晡食时,秦朝阳还问过他要不要送他过去, 被秦朝宁拒绝了。
那边是官宅区,让他大哥一块过去, 不如他自己一人来得方便。
韦之贯韦大人的住宅在崇仁坊,这个地方离皇城就一街之隔。
这个片区, 崇仁坊、永兴坊、安兴坊、胜业坊一带多是朝廷命官们的住宅为主,其中不少都是圣上赏赐下来的。
秦朝宁这会儿尽量不打眼地在路上前行, 途中避开了两次巡逻衙役,才找到的韦府。
在他敲门时,门房被他吓了一跳,问都没问就直接告诉他找错地方了。
门房的原话是, 他们韦府这两年从不接待外人。
秦朝宁刚欲说明, 只见曾经在南州城那边月月领他进门的小五哥路过,他立即喊住了他,“小五哥, 小五哥。”
他没敢太大声,生怕在邻里间惊动其他人。
小五, 是韦之贯的书童, 现下闻声,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手里还捧着一盆热水,连忙上前来, 对门房说,“故人, 放他进来,动静小些。”
秦朝宁得以进来后, 门房快速地把门再次锁上。
他跟在小五身侧,见府内处处漆黑一片,人都不见得多两个,顿时很是不解。
“你怎么还上门来了”,小五的语气里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他告诉秦朝宁,“先生定是不愿意你过来的,唉,待会见了先生,可咋说。”
“是朝宁执意前来,抱歉给小五哥添了麻烦”,秦朝宁心里浮起几分焦躁,他语调急促地问道,“小五哥,府里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清净。”
小五听得出来他的意思。
这府里哪里是清净,是像鬼屋似的,点多少灯笼都没有一丝人气。宣朝里,怕是独一份三品大员混得这般惨的。
“夫人和先生和离了,少爷、小姐他们跟着夫人,带着府上的管事、婢女们、从仆们都回扬州了。”小五悄声告诉秦朝宁,“你若心疼先生,待会切莫提及了。”
“朝宁记下。”秦朝宁听罢,觉得舌尖都泛着苦涩。
等小五把他带到了韦之贯的书房,韦之贯见到秦朝宁的那一瞬间先是惊讶,随即就气上了。
他冷声问小五,“谁许你带不相干的人进府里的?还不快把人带出去?”
“小五,你是不想在府里呆了是吗。”
闻言,小五立即跪下,“小五知道错了,先生,是小五自作主张的。”
要是连他都不在了,先生身边可就真的一个人都没了。作为先生捡回来的小乞丐,小五下意识就立马认错。
秦朝宁上前拉起小五,他替小五跪下,朝韦之贯行了大礼。
“先生,是朝宁执意进来的。”
“这事与小五哥无关。”
“朝宁常念着先生大恩,这下终于可以给先生行个跪拜礼了。”秦朝宁动作标准严谨,恭敬地行礼。
闻言,韦之贯的神色很复杂,见他这般执着顽固,终是无奈叹了叹气,“都起来吧。”
他语气轻飘飘道,“你……不该来的。”
“先生,朝宁不怕。”秦朝宁站到他的身侧,让小五把烫脚的那盆水拿上来。
韦之贯见秦朝宁还想挽起袖子给他洗脚,他的嫌弃之色毫不掩饰道,“你堂堂一个举人还想给朝廷命官洗脚,传出去这顶谄媚帽子就摘不掉了。”
“嘿嘿,那不洗”,秦朝宁绕到他身后给他捏肩。
韦之贯语塞:“……”
短短两三年不见,这是哪里来的伺候人的毛病。
随即,秦朝宁挑的家常话,在韦之贯耳边叨叨,先生怎么瘦了这么多,身子不好以后都看不到他平步青云……先生如今倒是越来越对人冷着脸了,这样可是不利于交友的……
韦之贯:“……”
还平步青云,这小子做什么梦呢。交什么友,他巴不得大门一闭,少沾些事。
待小五伺候他烫过脚,他才问秦朝宁,“说吧,上门所为何事。”
“我府里不留人过夜,你快些说完,宵禁前就走吧。”
闻言,秦朝宁褪去了嬉皮笑脸,上前去,沉静地站在了韦之贯面前。
韦之贯这才惊觉,当年的小胖墩,如今个头都到他肩膀了。秦朝宁整个人也有了少年郎的模样。
秦朝宁直视他的双眸,正色道,“先生,朝宁定会师承尔志前行的,还望先生莫要对自己太狠。”
朝堂上的事,他还接触不到什么。可是,眼下,他看到了他的先生已经失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