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明明是比任何鬼都要强大、拥有着比任何鬼都要更近似鬼之始祖的气味, 却神色无比认真,鬼瞳清澈而坚定的有纪。
继国缘一对着她张了张口,竟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为什么是我?”他终于低低出声, 平淡话语里并没有多少被感动或期待的成分, “我是一个……什么事情也做不到,一无是处的人。”
就连这令他人连声夸赞的剑术,也被自己所厌弃。
一旦举起刀, 刃脊便会淌过残忍的流光。这是面对生命毫无道理可言, 赤裸裸的、恃强凌弱的凶器。
既因为厌恶肆意掠夺人命的恶鬼, 而甘愿经年累月地为此挥斩刀刃;也厌恶着佩刀的自己, 厌恶如今这远已背离了理想的孑然一身。
“你似乎在对自己的定位上, 有些误解。”有纪叹道, “好比, 你明明在如此辛苦的追寻着鬼舞辻无惨的脚步, 却在此刻愿意相信有着鬼之始祖气味的我,愿意站在这里听我说话, 而不是一刀劈开我的头颅……便已经是足够令我感激不尽的善举了。”
见他目光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反驳, 有纪摇摇头止住对方想说的话。
“——哪怕是因为我佩戴的这对花札耳饰, 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做出这个决定。”她继续道, “而我确实, 也与鬼舞辻无惨有一点恩怨, 想要向他讨回来。”
哪怕这个猫形态的鬼舞辻无惨, 此刻正躺在自己的背包里一动不动。
但正如她在接到杏寿郎给她的这对花札耳饰的瞬间便明白,如果没有提前拿到这对耳饰, 那么她在带着无惨猫来到这里的下一刻,拥有了鬼王能力却毫无防备的她也会被继国缘一视为无惨的另一拟态, 刹那间砍成重伤——至于为何没有死,她有几种猜测,但结果都是同样的。
初见没有得到继国缘一帮助,又垂死的她只能被迫陷入漫长的沉眠来恢复力量,直至再度拥有行动能力为止。
这便是来自鬼王的算计,或者,有纪猜这是他已经成功制造过一次的某段[历史]。
何况,她可不会忘记这个世界还有一个鬼舞辻无惨,哪怕被继国缘一斩得仅剩脑袋大小的肉块,却还活着,仍躲藏在某处阴暗隐蔽的角落,等待着能克制他的神之子陨落于漫长的岁月里。
何其怂也。
“因此,即使你说自己是一无是处的人,但我要说的依旧是,我需要你,缘一。”
“需要我?”继国缘一眨了下眼,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孔总会使他显得格外内敛,配合俊秀的容貌,反而透出几分微妙的可爱意味。
“可我能提供给你的帮助,只有这份…不值一提的,剑术能力。”
不值一提……?
有纪为他对自己的过度贬低而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在这个时间点,继国缘一没能将鬼之始祖斩于赫刀之下,并肩作战的兄长也自他身侧叛离,本以为能相伴一生的妻儿早已不复存在…
他的心口仅剩死寂而空荡、被挖出了巨大空洞的痛楚,如影随形,无时无刻。
“…我知道。”有纪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声线的平稳,“我清楚你的过往,缘一。”
“亦如我现在,无依无靠,甚至变成了这副属于鬼的身体。”——她对着继国缘一双手摊开,示意他看向自己,“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决不只是在日光与人类的视线下躲躲藏藏,也并非为增强自己的力量而到处捕猎进食,更不会去找什么让自己彻底不惧怕阳光的办法…”
“同样,我也不会去试图变回人类。”有纪直视他略显惊愕的目光,一字一顿说道,“为了我的野心,非这副鬼之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