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俊把余文清封进水泥墙里面以后其实并没有放弃找程纶报仇, 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的莽撞,因为他知道,凭借他自己, 就算是拼上一条命,也没有办法让程纶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尝试过要去警局报案的, 可程纶一直安排着人盯着他,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而且, 程纶还拿出来了一段让余文俊彻底崩溃的视频。
这个人渣在侵犯余文清的时候, 还专门让人将这个过程拍摄了下来,程纶拍着他的脸, 笑的一脸的讽刺, “你说……如果我把这个视频掐头去尾放出去,说你那个八岁的妹妹是个勾引人的荡/妇, 村子里的那些人会不会相信?”
无论在哪个年代, 对女孩子进行荡/妇羞辱,无论女孩是被迫还是主动, 受到伤害的, 好像永远都会是女孩。
余文清已经死了,余文俊没有办法忍受妹妹死了以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程纶的威胁,直接抓住了余文俊的命脉,让他不得不妥协。
可他的妥协并没有换来程纶的放手,反而是遭受了变本加厉的欺辱。
程家拥有着这一片区域最大的渔业基地,几乎附近所有的渔民出海打捞回来的海货全部都要卖到程家去。
小村子比较偏僻,交通不是很方便, 如果想要自己运出去卖的话,那路上的折损会特别的大, 出去一趟几乎赚不到什么钱,说不定还会亏本。
再加上如果是个人的话,他们也没有大型的储蓄装备,没有办法保证海货的新鲜。
出海回来把捕到的海货卖给程家,是最能获得利益的一件事情。
程纶又以不收购村民们的海货为威胁,逼着余文俊像是封建社会的奴才一样伺候他。
端茶,倒水,洗脚,按摩,也就罢了,程纶甚至还逼着余文俊跪在地上给他擦鞋,偶尔不高兴了,就直接把余文俊当成一个沙包,对他拳打脚踢。
余文俊的父母因为海难去世了以后,他是靠着村民们的救济才能长到这么大的。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村民们辛辛苦苦出海打鱼,好不容易带来的货却卖不出去,最终砸在手里。
因此,即便程纶如何的虐待他,他全部都一一的忍受了下来。
也有村民发现,他经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他们询问余文俊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甚至还有村民直接拿了钱给他,让他有事直说,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扛,村民们都是他的后盾。
可正也因为这些村民们的热情和善良,让余文俊根本没有办法把实话说出来。
他撒了谎,“就是妹妹被她爸妈接走了,我有点难受,我去码头上干苦力了,想着多赚点钱,以后也有机会去城里看妹妹。”
可一个人的承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余文俊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半大青年,在程纶欺负了他一年左右以后,身体心理方面的双重折磨,让他再也忍受不住,他最终选择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了却了年轻的生命。
余文俊不想让村民们受到牵连,也不想让他们内疚,所以临死之前,还亲自动手写下了一封遗书,说明自己是太过于孤独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任何一个亲人,所以他才会自杀。
因为案发现场的确只有余文俊一个人的痕迹,再加上他又留下了遗书,警方就是一自杀结了案。
余文俊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他的尸体是村民们凑钱安葬的。
因为死前余文俊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为妹妹讨回公道,让程纶这个人渣得到法律的制裁,这个执念太过于深厚,导致他自杀以后,魂体滞留人间。
又因为他活着的时候太过于弱小,根本没有办法反抗程纶,所以即便他变成了鬼,他的潜意识里依旧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很强。
一般的人死后变成鬼的时候,无论他的执念是否深刻,一开始都是比较弱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鬼怪的力量才会加大。
但余文俊潜意识里太渴望变强了,这就使得他刚刚因为执念成为了鬼,他的能力就已经高过了在这栋小楼里面几十年的女鬼。
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实力高了,自然需要有其他的东西来换,因此,鬼魂余文俊没有了自主的意识。
他就像是这小楼里面的一只傀儡鬼,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被封印在阁楼里的妹妹。
平日里小楼也没有什么人来,余文俊便隐去了身形躲藏了起来,只有蔡霖拿着九节鞭威胁他,要把妹妹打碎的时候,余文俊才彻底的爆发了。
执念这般深厚的厉鬼,蔡霖虽然天赋确实很高,可他还太过于年轻,也没有成长起来,又怎么可能会是余文俊的对手?
蔡霖没有当场被余文俊杀掉,已经是言晰及时救下他了。
从那些拼凑出来的碎纸上面,依稀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警局里面的众人顿时都有些沉默。
刘英作为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其实第一时间对于这张纸上面所叙述的内容是持有保留态度的,身为一名警察,任何事情他们依靠的都要是证据,不能仅凭某个人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
但局里面有一个还年轻的小姑娘瞬间就怒了,“这个程纶还真不是个人!八岁的小女孩他也下得去手,我们一定要把他缉拿归案,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恶人继续逍遥法外。”
“我理解你的情绪,”刘英保持着绝对的镇定,“但这张纸上的内容太具有余文俊的主观臆断,我们只能把它当做参考,但不能作为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只不过,”刘英轻叹了一声,“这个程纶也确实有必要去好好的查一查。”
如果余文俊留下来的信里面并没有撒谎的话,那么,程纶所在的衡阳渔业简直就是一个行业毒瘤,是以前扫黑除恶遗留下来的顽固分子,他们身上违法犯罪的事情绝对不止这么一件。
余文清被害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衡阳渔业一直高速发展,涉及到的钱权牵连广大,刘英做不了这个主。
刘英安排了一部分警员继续搜集余文清案件的证据,另一部分警员去暗中调查程纶,而她自己则是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刘局,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刘应申从文件里面抬起头来,“门没锁,进。”
刘英把拼凑出来的那张碎纸的扫描件放在了刘应申的面前,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要调查衡阳渔业。”
刘应申快速的将那张纸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睛,语重心长的开口,“小英,这件事情牵扯到的利益太广了,完全不是你能够调查的了的。”
刘英他们所在的城市就叫做衡城市,整个衡城市最大的企业就是衡阳渔业,全市几乎有1/3的GDP都是靠衡阳渔业支撑的,这里面牵扯到的各方势力,绝对不是刘英一个小小的刑侦组长能够涉及的。
刘应申伸手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轻叹了一声,“更何况你是做刑侦的,这种经侦上面的事务也根本轮不到你来负责,你只需要抓住害死了余文清的凶手程纶不就够了么?”
刘英冷笑了一声,“我们做警察的,在进入警校的那一天,就应该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于度外了,就算不是我该负责的又怎么样?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世界上有不公平之事发生,却完全置之不理,当做根本不存在吗?”
“刘局长,”刘英压低了声音,“你要让我做出跟你当年一样的选择吗?”
“刘英!”刘应申瞬间暴怒,猛猛的一拍桌子,“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我能有你过分?”刘英满脸都是嘲笑的表情,“如果没有你,我妈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
“刘英,”刘应申厉声制止了她,“我说过了,不要再提这件事情。”
“呵,”刘英发出一声嗤笑,“请问刘局长,你究竟是站在我领导的身份上命令我,还是站在我父亲的身份上,请求我?”
刘应申的脊背突然垮了下来,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全然都是无奈的神情,“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刘英呢喃着重复了一句,随即嗤嗤的笑了起来,“你究竟为我好什么了?”
刘英进入警局的这些年里面,从未向任何人说过局长刘应申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上面靠的全部都是她自己。
“我从没有依靠过你,”刘英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刘应申,“你不帮我也行。”
她摇了摇头,拿起那张放在刘应申桌子上面的扫描件,“不打扰刘局长,这件事情我自己去查。”
“站住!”刘应申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你不要命了?!”
刘英回过头来,面无表情,“我是死是活,和刘局长有什么关系吗?”
刘应申看着刘英那张和妻子长得极为相似的脸,一时之间心里面五味杂陈,他疲惫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去向上级申请调查衡阳渔业,但也请你,不要擅自行动。”
刘英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说话的语气轻快了起来,“好咧,谢谢刘局。”
——
普通的医院是没有办法治好蔡霖身上的伤的,那些黑衣人其实都是蔡家的附属,每个人也都多少会一些玄学手段,他们将蔡霖带离了海边的小村子后,第一时间用竖法将他的伤口进行了保护,然后连夜把人运回了江城的老宅。
得知蔡霖受了伤,蔡家的几个长辈全部都在门口等待着,因为看破了太多的天机,蔡家一直都子嗣艰难,到了蔡霖这一代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
但他的天赋却很高,比蔡家所有旁支的孩子以及蔡霖的父亲都要高上很多,所以他在家里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任何的挫折,这就导致他养成了十分骄傲自大的性格,几乎不把一切放在眼中。
而现在,他终于为他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我的霖霖……”车子还没有走近,蔡妈妈就抹着眼泪冲了过去,她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看到蔡霖门口那一大片血迹的时候,心疼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怎么样?疼不疼?让我看看,天杀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蔡霖原本还一直坚强的跟旁边的保镖笑嘻嘻的说着话,此时见到蔡妈妈,顿时心里也委屈了起来,嘴巴一撇,哑着嗓子,“妈……我好疼啊。”
蔡妈妈直接扑了上去,颤抖着手想要触碰蔡霖的伤口又担心自己把他给弄疼了,最后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慰,“没事,已经回来了,不用怕,你爷爷一定会把你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