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或者说杰森, 在这段时间来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度的警惕之中,但是又感觉他跟周围有一层无形的隔膜。
在委内瑞拉的这所基地里处处都透露着金钱和高科技的气息,大量的士兵在接受严格的训练, 巡逻整齐有序, 研究所里响尾蛇坦克的图纸被挂的满墙都是, 从链接到观察镜到自动瞄准系统, 每一项细节都在被改动升级, 从图纸上不难看出响尾蛇坦克被制造出来之后会拥有多强劲的威力。
这样强大的军队, 这样强劲的坦克,这样高精尖的装备——他们居然还有医疗兵配置,难以相信如此耗资巨大而训练出来的军队,对于骑士来说仅仅是为了杀回哥谭, 杀死……蝙蝠侠。
现实荒谬绝伦, 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事外,难以理解,要知道他当初刚刚从行尸走肉状态恢复神智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感觉。这几乎可以说是反派的配置让他战栗不已。
他行走在基地里的时候,无论是士兵还是研究人员——不包括赫曼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 都对他尊敬无比, 尤其是研究武器装备的那几个, 跟他说起响尾蛇坦克的改造的时候更是滔滔不绝, 对为他们提供研究思路和研究经费的骑士敬佩不已。
可当杰森揭开面罩,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 脸上的标记,缝合的痕迹, 还有各处骨头缝里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他很难不因为这个世界的自己感到沉默。
自称被骑士雇佣的赫曼·史密斯似乎并没有与杰森·陶德在哥谭经历过的某些时光, 他不曾与杰森一起在哥谭夜晚的屋顶上啃着硬邦邦的黑面包, 对着天上的星星兴高采烈地谈论什么。他看向杰森的眼神带着好奇和考量, 跟他看旁人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但杰森能得看出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哥谭人,自私冷漠的利己主义者。
“你是哥谭人吗?”
“对,现在还能看出来吗?”赫曼点头。
“能,很明显。”杰森说。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我之前都没回过哥谭吧,所以一直没人跟我说过这个。”赫曼对此不太关心,他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你跟那边的我还挺熟的,我昨天晚上已经在梦里接到他的消息了,正义联盟正在研究平行世界的波动频率,相信过不了多久蝙蝠侠就能把你接回去了。”
“你对此好像还有些遗憾。”
赫曼对此并没有否认,“稍微有点,你不是我顶头上司,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不过毕竟收了骑士的钱,还是要尽职尽责对吧。”
“那么,杰森——”他拉长了叫他的名字的尾音,“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杰森看向赫曼身旁不远处的黑发少女,“你跟卡珊德拉很熟。”
“卡珊德拉?还好吧,我很喜欢她来当保镖和助手,听话又懂事的女孩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赫曼瞥了一眼少女所在的地方,随后视线又重新投了回来。
杰森沉默了一会,“最后一个问题,研究无形之术的终点是什么?”
灰绿色短发的青年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笑了,“听你这话说出口就知道你不是天命之人,男孩,研究无形之术的道路永无止境,每个人一旦踏上这条路,就绝对不会停下来。”
“因为停下来就是死。”杰森喃喃,“在这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狩猎中,谁不往前走,谁就是下一个被群起而攻之的猎物。”
“如果这是在课堂上的话我一定会给你加一分,回答正确。不过我想你真正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你想知道我,你认识的我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是什么,为了这份追求能付出多少代价。”
“我不清楚你认识的那个人有没有什么改变,至于我,我不过是想了解隐藏在世界表皮之下的色彩。”
青年笑了笑,这次的笑容看上去不是很亲切,也不是很明显,多了几分真实,不像是标了刻度尺一样向上扬起的微笑。
“一开始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师,在破旧阴冷的研究所里整天对着一群被社会世俗定义的疯子病人,他们的日常起居都有专人管理,我们这些医师只需要每天跟他们聊天,后来我意识到其实这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在他们还清醒的时候是不会吐露一个有趣的单词的。如果他们真的说了,那才说明他们是真的疯了,想死了。所以只有他们生命快到达终点,要回归虚界的时候,那个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时光。”
“每当病人陷入临终的谵妄,我都会把他们的话巨细无遗地记下。在夜晚的喧闹和闷热中,在无数无聊又令人窒息的工作中,我会抽空重读这些笔记,读着读着,于是我从中读出了某种意义。”
“我通过他们的笔记知道了哪里会贩卖隐晦记录无形之术的书籍,这之后我去买了很多书来看,但是除了拉丁语以外,很多语言要么失传,要么是太过诡谲晦涩,除了天命之人以外就没有人再用了。”
“还有钱,你一定缺钱了。”杰森忽然开口说。
“对,没错,”赫曼点头,“那些书都很贵,太贵了,即使是我在研究所攒下的钱也没办法一直供我买书。于是我开始画画,只需要些许灵感,一些只有隐秘渠道才贩卖的颜料,我就能把这幅画卖出去,换些钱来度过时光。”青年说得很详细,他很明显是陷入了回忆——当然,这也有他看出来“骑士”想听的缘故。既然现在套着老板壳子的某人想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他就讲。
“其实我想过把密传里的故事画上去,但是后来我又放弃了。因为之前已经有一个倒霉鬼身先士卒地向我示范了这样做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