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已定么?
曹操听过曹丕的回禀,只是点点头,然后将两封信浏览一遍。
“回去读书罢。”曹操将信递给郭嘉,程昱等不及,凑上去一同看。
“是。”曹丕恭敬的行了一礼。
曹操端坐着,望向次子,他与长子,一年也难通一回信,丁氏前几年不时有信来,说一些家事,这两年也少了,今年起一封也无。
老爹倒两三个月来封信抱怨他弟弟一直不得受官,家中田产少,只够吃碗干饭,日子过得艰难云云,都是些旧话胡话,对他无甚慈爱关怀,对长安局势变化,也一点不知。
“我儿近来治何经典?”曹操忽而起兴。
“方学《尚书。禹贡》。”曹丕更加恭敬端坐的回答。
“荀太尉文章,可曾读过?”
“荀太尉之作,言辞平朴,嗯……虽略失典雅气韵,然立论别具一格,与众家不同,”曹丕小心斟酌字句道,“《四民论》体查民情,议论清楚,《矛盾论》似近似阴阳家之说,至于《论史序》、《实践论》……未免有些悖于常理”
“小子无知!”曹操指之道,“太尉作文意邃深沉,穷究人事天理,你一介童子,岂敢随意褒贬?”
曹丕浑身一紧,低头颤声道,“是。”
“二公子毕竟年少,主公何必苛责。”郭嘉笑吟吟抬头劝解。
“荀太尉在此子年纪,已经造竹纸、辩六经、诛张角、为王师他哪算年少?”曹操摇头,语气缓和下来,“你去之时荀伯昭在做什么?”
曹丕赶忙将荀欷差使曹彰之事说来。
曹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回去将荀太尉《四民论》诵读百遍。”
“唯。”曹丕长揖以应,躬身正待退下。
“主公,此次出征,不如让丕公子随军如何?”郭嘉忽而又道。
曹丕立即期待得抬头,只不敢开口。
“含光《实践论》的确有些道理,事不亲践,难知其要,赵括之纸上谈兵此之谓也,听闻公子亦尝习箭,能作左右射,主公不如亲教以兵法,以增之能。”
“也罢,”曹操凝视了片刻,看得曹丕差点再次埋下头去,这才一挥袖,“你还不去准备,出征时跟随而来。”
“是!”曹丕心情一振,当即大声一应。
见他比来时步伐轻快的离开,曹操却抬头倚案扶额。
“主公,可是头风犯了?”郭嘉与程昱连忙弃了信,围上去。
曹操浓眉紧锁,忍了半刻钟,这才一头冷汗的呼出一口气,将信递出,“此次出征后,仲德(程昱)留守兖州,与子孝(曹仁)一同、继续照长安之法推行新官制,此时还要多多费心。”
“主公放心。”程昱长揖,双手接信,见曹操不再说话,他连忙知机告退。
“奉孝以为,天下果然已定么?”
程昱离去后,曹操豁然而起,负手转身,望着身后兰锜架鲨皮所裹的重剑上。
郭嘉一摆袖,做出放松姿态,倚席一笑,“棋局未完,如何称定?况天下之事,非在一时,况含光才智超脱,行事切急,恐为庸人所挠。”
“不错,天下大局尚未有定。”曹操缓缓拔出剑,双手擎住剑柄,跨出厅堂,于细雨飘潇间,执剑而舞,且舞且歌。
“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
我愿于天穷,天意以余菲薄。虽怀一介志,是时何能与!
不戚年岁往,但忧世不治。将何照光曜,释衔不如雨!”
秋雨初歇,天色未霁,庭树染黄,一片戚寥,郭嘉拍席而和,目光悠远。
“何以立功名?何以酬知己?何以助王业?何以慰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