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蓝, 我的问题也许会有些冒犯，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非常明确的回答。”
普以斯倒是看出来了，泊莫没有一点‘理智’，全是在情感用事, 但是他不想倪蓝将他们赶出去。
好不容易才摁住泊莫, 又给他塞了俩饼干, 让他稍微安静点。
倪蓝对此并不意外, 他最后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本心，点头同意。
“在东望城天赐教之下，你为什么要杀我。”
普以斯如此的直接，是泊莫也没有想到的，少年咀嚼饼干的动作一顿，然后看向好友表达震惊。
但普以斯知道倪蓝转学到兰斯特之后，就已经想过今天了。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直接问出来。
而倪蓝的回答无非就有几种, 诚实回答, 敷衍了事或拒绝，最后也是最危险的, 选择直接与他们为敌。
不过在【异界封印】事件之后, 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最后一种情况不太可能了，那他大可以带着泊莫来放心大胆的问。
倪蓝也没想过普以斯会问的这么直接, 但这并不属于不可回答的范围内——至少原因之一不是。
“因为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占用复活的名额。”
“......”
普以斯呆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在意‘信任的人’还是‘复活的名额’。
但大概率是前者震撼到了他。
“为什么我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的意思是, 你是我信任的人。”
倪蓝微笑着看向他, 非常直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让普以斯不安，就像之前和泊莫相处的时候, 他实在是无法应对直球。
任何人接近普以斯，都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和与之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磨合, 才有可能与他成为朋友，这个道理泊莫不懂，所以他成功了。
而倪蓝这样的直白，只会让普以斯充满戒备。
可少年已经成长了许多，他为了倪蓝而来，就不会因为不安而逃避。
但在普以斯想好该怎么回应的时候，泊莫在喝口茶之后终于把噎住的饼干吞下去了。
“为什么以斯是你信任的人啊？你们刚见面你就把他杀了。”
泊莫难得有一句话不带敌意，虽然看起来是咬牙切齿的，但显然好奇才是重点。
倪蓝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只是在清晨照射进入房间的柔和阳光下看不太明显。
“抱歉，那是......对不起。”
少年开口，似乎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在短暂的挣扎之后，意识到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选择了闭嘴道歉。
普以斯讨厌这种感觉，作为真正死亡过的人，他对自己的死亡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实感。
疼痛？在训练和战斗的时候，总会受伤。
死亡更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概念，即使在亲自体会过后也是如此。
大概是因为，他并不算真正的死去了，在死亡空间的急迫也让他忘记了恐惧。
说句对自己不负责的话，他并不因此讨厌甚至憎恨倪蓝。
但倪蓝说那些的时候，绝对隐瞒了什么——普以斯讨厌这么形容，但他说不定真的，深有苦衷。
尤其是‘占用复活的名额’，这就说明倪蓝知道死亡空间和复活的秘密，并且在下杀手之前，就已经考虑好如何让他复活了。
还不止如此，死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
换言之，这甚至可以被算作一种保护。
“死亡空间里帮助我的人，是你吗？”
“......”
那个用黑袍遮住全身，唯独的线索是一块金色怀表的神秘人。
但很显然这触及到倪蓝所能说出的极限了，像是达成了某种程序启动的条件，少年柔和的微笑又回来了。
“你和泊莫都是我信任的人。”
“是你。”
“我这还有些别的茶...”
“如果你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就证明是你。”
“......”
普以斯纠缠不休，势要问出些什么。
泊莫脑子里的疑惑就没断过，以斯问的问题实在是太跳脱了。
“别...别问了...”倪蓝低着头，放在双腿上的手蜷缩了起来。
他不能说，也最好别有期待。
否则...否则...
普以斯蹙着眉头，却是打算退缩了。
既然倪蓝对此那么的抗拒，那他还是在之后的日子，自己观察推理也好，在合适的时候再问也好......
“如果你有不得已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可泊莫在普以斯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倪蓝的面前直白的问了出来。
他蹲了下来，这样正好能看见倪蓝低着头的脸。
死亡空间，泊莫从未将死亡空间里帮助过普以斯的人和倪蓝联系起来过，毕竟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普以斯告诉他的。
倪蓝对他们俩没恶意，而最让泊莫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倪蓝对他们俩的态度。
泊莫已经用尽自己的方式表达‘恶意’了，但倪蓝对此不仅毫不意外，甚至照单全收。
泊莫的思考总是没那么理性的，可这个时候，他的直觉雷达动了。
倪蓝没有说谎，在信任的这件事上。
“既然你说你信任我们，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泊莫又一次提出自己的问题，毫无章法，却步步紧逼着倪蓝。
是啊，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那做什么事是不可以告诉对方的呢？
搞砸了......
倪蓝的脑子有点混乱，他觉得自己搞砸了。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的，可就算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未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因为他将要前往的是无人会记得的过去。
比起向两人解释自己的一切，还是【即将发生在昨天】的异界反应爆发更应该值得他在意——今天的他和学校还没有消失，那就证明他成功了，但如果自己【昨天】不精准的出现在自己该出现的地方，成功改变的未来就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一个女孩会死，一座学校会覆灭，一场两人后悔一生的悲剧就会上演。
他不能搞砸，他不能迟疑。
倪蓝，不能失败。
“抱歉，我想我应该出门了。”
那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再一次出现在倪蓝的脸上，并且重振了他的精神。
泊莫当然不会甘心，且倪蓝不具有千掣一样可以让他们离开的‘权利’。
“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泊莫起身，揽住倪蓝的脖颈，就像进门时一样，只是这次多少更友善了一些。
倪蓝瞪大双眼，大概是没想到在经历过自己这般无理取闹般的拒绝之后，泊莫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同意，小笼包和小米粥如何。”普以斯点头，过去打开门。
“我想喝豆浆！倪蓝你呢？”
“......”
“拜托，不管你是坏人好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吧！”
“我喜欢饺子。”
“我也喜欢，那就都吃点！”
从宿舍走出来之后，阳光很温暖，也很明亮，大概是因为前一天晚上还下了雨。
兰斯特异能学院的食堂应有尽有，无论是从广阔的北方到温暖湿润的南方，还是从大陆漠地到深远海洋，源源不断的食材供入这里。
即使是不用付钱的普通食堂，美味程度也不比外面火爆的餐厅差。
三人结伴来到这里，食堂的人并不是很多，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演习’撤离警报，所以大家就干脆去外面吃了。
“两笼小笼包，两笼蒸饺，一碗小米粥，两杯豆浆，谢谢。”
“走吧，我们去找位置坐。”
普以斯带着倪蓝去坐下。
虽然很奇妙，但是他们还是坐在这里一起吃早饭了。
倪蓝最喜欢的是玉米虾仁馅的饺子——指身为作者的他。
而作为一个吃货，他在漫画里画出来的，主角和配角喜欢的食物，全都是他喜欢的，算是一点小小的私心。
不过这就意味着，来到这个世界能够吃到的美食，也全是他喜欢的。
画归画，吃到嘴里才是真的香！！！
这一瞬间，美食的幸福大于了他本身的角色，倪蓝的笑容完全出自真心了。
泊莫和普以斯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确认。
坏人和好人都需要吃饭，但倪蓝绝不会是一个坏人。
倪蓝被两人的眼神看的发毛，他抬头，“怎么了？”
“小笼包很好吃，你真的不尝尝吗？”
“嗯...谢谢。”
——
早餐结束之后，本来两人还想找机会‘纠缠’一下倪蓝的，但是千掣老师给他们发了消息，与此同时还有无数个通讯请求。
但显然信息的内容更重要，让他们休息好之后立刻‘滚’到办公室去。
“千掣老师一定非常生气。”
“啊啊啊他不是已经说过我们了吗！”
泊莫回想自己的顶嘴都会觉得可怕，当时的勇气已经如同漏气的气球完全瘪掉了。
普以斯对此毫无帮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接受千掣老师的批评，但显然千掣老师对泊莫的态度更看重。
主犯和从犯的区别而已。
“那我和泊莫先走了，再见。”
普以斯对倪蓝认真的说着告别的话，就是希望得到倪蓝的回应。
泊莫也窜到倪蓝的面前，“走了哦！下次也一起吃饭吧！”
倪蓝沉默了一会儿，见两人杵在面前一点离开的迹象都没有，才点头。
“嗯，再见。”
泊莫的笑容顿时灿烂了起来，普以斯的眼里也带着笑意。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无论是向着真相，还是向着更和睦的友善。
倪蓝摩挲了一下兜里的胸针，眼里的决心愈发的明显。
“你比我想象中还快接受倪蓝，你当时是发现了什么吗？”
在普以斯看来，泊莫不太适合做‘逼问’，但他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差一点就打破了倪蓝的屏障。
虽然始终是差一点。
“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谎，尤其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