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其实明白他的意思, 聂淮舜自幼长在边城,对他来说,边城就是他的家。
然而从被皇帝要求自尽殉国以后, 他就已经没有家了, 想也知道没有了聂淮舜的边城迟早都会被敌军攻破, 而他的国家也因此走向了灭亡。
聂淮舜是个名副其实的亡国将军, 但这时候陆闲怎么会知道这些?
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淋着雨,眼眶微红, 声音沙哑的说着自己没有家的样子确实有些可怜,宛若一只无家可归的大狼狗。
裴初手中的黑色的大雨伞偏了偏,伞面遮住了聂淮舜,倾泻而下的雨势被阻隔在外, 只有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略显喧嚣。
街道两旁的路灯有些暗,路上静无他人, 裴初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如今主角受出了国,裴初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主角攻流落街头无人收留。他只好担起责任,声音里莫名带了点诱哄, “你若是无处可去,要不要先跟我走?”
他视线下落,踢了踢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语意轻嘲,“正好我也缺个帮我跑腿的。”
昏黄的灯线笼在裴初的眉眼,聂淮舜看着他,风声雨声和着他的话, 聂淮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既已入幽冥,自然会好好跟随着使者,使者若不嫌弃,淮舜也愿意听候使者差遣。只是,淮舜有个不情之请......”
“能否请使者再让淮舜见一见故去的袁大将军,以及...那些曾经战死沙场的弟兄们。”
裴初:“......”
这人到现在一直觉得自己被雷劈到了幽冥地府呢。
裴初抬头,看着眼前的主角攻一脸肃穆认真,裴初略有些失语,正常人在这时候应该会骂一句神经病,然而裴初话到嘴边,突然又变成了一句,“既已是故去之人,自然早已投胎转世,你又何必放不下?”
他这一话说出口自己先愣住了,略微皱眉,移开视线撑着拐杖转过身,对聂淮舜道,“走吧,雨大,别感冒了。”
聂淮舜看着这人的侧影听着他的话,略微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但他没有多想,只是听到裴初话里所说的故人已经转世投胎有些失落。
袁老将军对聂淮舜而言如师如父,恩重如山,而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也一直是他心里放不下的伤,本以为死后可以与他们重聚,却没想到仍是错过。
但转念又一想,故人们如果能投胎转世,再次为人也是一件好事,以他们的品行功德,来世一定可以过个美满安定的人生。
这么想的聂淮舜笼罩在心里的阴霾散了些,看着裴初打着伞拄着拐杖的样子实在不好走路,于是便主动伸手替他接过了雨伞。
“使者既然来接引淮舜,淮舜怎敢再劳烦使者为我挡雨?”他将雨伞接过来,大半个伞面撑向裴初,自己却又半个肩膀淋在外面。
他拿过这伞的时候其实很奇怪这与过去所见油纸糊成的伞面完全不同的样式,但聂淮舜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个很多话的人,心里奇怪却并没有问出声。
就像他看见裴初受伤的腿和奇怪衣着,以及这个与他的世界处处不同充满违和感的地方,都只是在心里认定这个地方就是阴曹地府了。
这也难怪,聂淮舜准备自刎的时候还是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哪曾想晴天一道大雷给他劈到了现代,大晚上的还下着雨,阴沉沉凉飕飕,自然也就以为他是死了以后来到了地府。
某种程度来说,聂淮舜实在是一个很天然的人,比如他现在莫名其妙就很认定裴初一定是来接引他的勾魂使者。
两人来到马路边上,裴初拿出手机叫了个滴滴准备打车回家。聂淮舜在一旁看着,只见使者拿着发光的类似玉牒的东西摆弄了几下,没一会儿就看见一只钢铁巨兽赶了过来,顿时觉得十分神奇。
司机到了裴初定位的时候也有点懵,大晚上的下着雨,影视基地这种地方一般都建的偏,这会儿路上又都没什么人,只有裴初和聂淮舜两个站在马路边上。
一个瘸着腿,一个一身古装长发,神情冷淡又肃穆,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刚拍完戏,没换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