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山石嶙峋, 常年覆着一层霜雪,雪雾弥漫,可谓一片苦窑之地。除却江送雪在这里静修, 寒山几乎不见人影。
在这冰天雪地里, 那一身白衣, 总是格外孤寂。江送雪大部分时间, 都是在闭关。他很少做梦,毕竟于修士而言睡眠都是可有可无的。
虽说如此, 白衣仙尊实际上却很熟悉自己的梦境,当他发现自己从寒山孤雪的白茫天地,坐在一片茂密的榕树枝头时,江送雪就已经知道自己入梦了。
夜色寂静, 皓月当空,他看见了六百年前还未被毁于一旦的朝阳峰。这里曾经是那人做为外门弟子时所在的执刑司, 也是后来他成为一峰之主的地方。
江送雪出现在后山的落玉湖边,他隐藏着身形坐在榕树上,白洁的发袍垂在浓密的树影间,漆黑的夜色里, 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山影月色,水波粼粼,落玉湖平静的湖面的突然被扰乱,一身黑衣在银洁的月色中破水而出,伴随‘哗哗’的流水声,荡漾在夜色里温柔恬静。
白衣仙尊的手指颤了颤,几乎有些仓惶的垂下眉眼, 如同六百年前一样,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曾经的江送雪只是无意中撞见这副景象, 却不知多少次让这副景色入得梦中。
水汽弥漫间,那一身黑衣如一尾月下的人鱼,长发披散,面容俊美,一身湿透衣物薄薄的勾勒着他单薄的腰身。
江送雪几乎不用抬眼就能脑海里勾勒出那人在水中的形象,月色与水雾相融,水珠会顺着他的眼睫滚落,敞开的黑衣露出他身上几道暗红的伤痕,在瓷白细腻的肌肤上,突兀的令人心疼。
他呼吸渐沉,银灰色的瞳孔眸色深深,等到开口时声音冷沉却多了几分暗哑。
“出来。”
梦境里传来一声轻笑,榕树枝上,白衣身畔凝聚出一道黑影。黑影放浪不羁,一副出浴完的模样,衣袍凌乱松垮的坐在仙尊的膝头。
“师兄唤我何事?”黑影扯出一个微笑,坐在江送雪怀里抚着他的脸颊凑近,狎昵的靠近他的耳鬓。
白衣仙尊眉头紧皱,拽着心魔的衣领将他拉开,目光冰冷的看他,警告道:“莫做多余之事。”
“哈?”心魔的衣服是松垮的,江送雪将他扯开时衣襟敞落,露出他肩颈的猩红伤痕和精致的锁骨。曾经的燕深总是受伤,有时候是出任务,有时候是和楼相见斗法时留下的伤。
拽着心魔后领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的伤疤,江送雪突然想起那年登仙梯上,少年的燕深求着代师收徒的江送雪收自己做师弟,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还有着无法遮掩的仰慕。
当年的江送雪还是那个修道忘情,清冷洵直的大师兄。登仙梯前,众目之下,江送雪望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却是轻描淡写的回绝:“你戾气太重。”
江送雪没有选择燕深,而选了当时还只是垫底,并无一人看好的楼相见做了师弟。
他不是没有看见那年燕深煞白的脸色和屈辱的握拳,许是那句‘戾气太重’给他定了性,江送雪之后,也没有人将三灵根资质还算不错的燕深收作内门弟子。
而等他后来再见到燕深时,燕深已经身处外门成了执刑司长老的门徒。那位长老向来是严酷狠厉的,可燕深却在他手下混得很好。
好到以权谋私,处处与楼相见争锋相对的迫害。从年少起燕深和楼相见便是死对头,因两人一同入了宗门,楼相见资质奇差却被江送雪亲自选中入了内门,燕深拜求无果还被遗弃在外门遭受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