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送雪找到裴初的时候, 他并没有离开酒馆。庭院空荡,凉风渐起,那一身如血的红衣坐在凉阶上赏月, 他住了下来, 好像在刻意等着谁的到来。
白衣仙尊落进小院的时候, 裴初喝了一口冷酒, 他不知在这里喝了多久了,只他一个人, 安槐和燕黎并没有来打扰。
那坛埋了六百年的浮光后劲十足,槐妖喝了一坛,这会儿独自赴了梦。小道士更不用多说,闻着酒味便晕乎乎的被裴初塞进了厢房。
裴初喝得不多, 他要等人。他目光轻抬间,看着白衣仙尊缓步走近, 掀起衣袍坐在了他身边。
江送雪从他手边提起一个酒杯,那是裴初早就备下的,但此刻还是有些意外。江送雪是不喝酒的,从修行到现在, 他自律的好似没有七情六欲,但他现在却是端起了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后,一饮而尽。
裴初倚在廊边笑了一声,这酒自然不是浮光,只是普通的灵酒,度数不高, 味道辛辣,江送雪入喉后皱了皱眉, 说不清是喜欢还是讨厌。
他一身清寂淡漠,不染凡尘,可事实上,他早已不是从前无欲无求的谪仙。
白衣仙尊手指摩挲了一下青瓷杯壁,一双银灰色的眼眸轻抬,看向了面前的红衣。他墨发披肩,肤色苍白,一身阴煞的鬼气与血腥味犹重,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活人。
“燕深...你可怨我。”
寒山时他目不能视,看不见燕深每一次恶语相向的背后,靠在山洞的疲惫。他总担心他嫉恨同门,可是不知幽魔渊里也是他护住了楼相见。
从前的燕深孤僻乖张,形单影只,江送雪从不知道原来他是喜欢喝酒的。他总说他戾气太重,却从未见过他醉后轻语,襟怀洒落的模样。
他说他入了怔,可事实上入怔的只有自己。
好似风雪里遗落的月光,白衣仙尊罕见的露出一抹轻微的笑,凄清苦涩,沉默寂然。
他没等裴初的回答,手指轻抬,酒壶飘起又在他酒杯里斟满了酒,他自问自答道:“你该是怨我的。”
江送雪总担心他嫉恨同门,行事偏激走错了路,可他忽而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清过燕深。
往事种种被揭开,越是深看,便越是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就像燕黎跟在莫惊春身边时,看虽他杀人无数,却从为滥杀无辜,身为鬼王,也并没有传说中的穷凶极恶,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