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凶猛, 熯天炽地,烈火燃烧中人马相互践踏,每一步都能踩出鲜血和火星。
裴初坐在马背上, 看着那位年轻的, 正带着部下与燕军奋勇厮杀的敌军将领, 羔裘如濡, 洵直且候,于大燕而言, 这确实是一个足够威胁的人。
裴初的手指动了动,捡起了马背上的箭与弓。
一阵破风声忽而传来,单于逊敏锐的感觉到危机,滚身下马, 一支长箭险之又险的划破了他的脸颊。疼痛中他起身回头,一双褐色如琥珀般的眼眸中映着熊熊火光, 以及火光中的少年。
面白如玉,鲜血凄艳,于烽火狼烟下,寂寞如刀锋, 荏弱不胜衣,然而他缓缓收起的长弓,却一箭射倒了北狄旌旗。
单于逊扯了扯嘴角,狠狠的笑了,他今日算是被设计得彻底,北狄王被俘,居庸关退兵, 他被裴初带着人围在山林,彻底孤立无援。
此刻燕军一边放箭一边击杀着想要冲出重围的北狄军众, 漫天大火下,北狄好似成了瓮中之鳖。
“好,好得很。”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本来是单于逊攻下居庸关的手段。原本趁着大燕内政不稳,南下进攻一直很顺利,甚至向大燕送出那纸和亲书的单于逊,却不想在裴初手下屡次受挫。
风烟四起,单于逊握着手中的刀,手上沾满了鲜血,脸颊也因为裴初的那一箭,划出一道狭长狰狞伤口。
他在站在密林中身姿挺拓,黑色卷发随风张扬,环顾四周却是放声大笑道:“我单于逊头一次输成这样。”
他的面容转眼阴沉下来,紧紧盯向裴初,声音低魅磁性像只不服输的恶狼:“林子琅是吗?我记住了。”
今日的惨败,无疑让单于逊心里将他当做一生之敌,而后穷尽半生,他越是想洗刷今日的屈辱,却是记忆犹深。
“荣幸。”裴初一边说着客气的话,一边又再次抽箭拉满了弓弦,青衣猎猎,他的眉眼不动,只道:“还请四皇子殿下,在这里留下性命。”
他手指一松,力量消散,利箭蓦然弹射飞出,只听‘嗖’的一声,箭矢裹着一股冷冽的劲风,在林木枝叶间,如闪电般穿梭而过,猛地刺入单于逊的胸膛。
“主子!”
努达尔一转身便看见单于逊胸口插着长箭倒退一步,栽在地上,他心中一紧,立马想要回身救援,却是被大燕敌军阻隔了去路。
裴初牵着马疆,为确保稳妥踱马前去查看,他的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着,没人知道,在前世他拉弓的右手曾经受过伤。可是若干年后的城墙之上,他却还是将弓弦对准自己的故友,然而打那时起,他每次射箭总是下意识的收着一分力。
他打马上前走到单于逊身边,抽出腰间的长刀去翻单于逊的身体,流动的鲜血染红了土地。看样子对方最少也是个重伤,却在这时,单于逊突然抬头,手臂一伸就拽住了裴初握刀的手腕。
......大意了。
裴初被单于逊这一动作直接拽落马背,对方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带着宝石的匕首,在要刺穿裴初肚子的时候,被裴初的手掌拦了下来。
匕首贯穿手心,裴初面不改色,他抬眸与胸口还插着长箭的单于逊对视,漆黑的眼眸与褐色的眼眸相望,隔着火光。裴初的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点清朗的凛冽,“没想到四殿下这么会装死。”
“没想到将军的骑射如此之差。”
短兵相接中,单于逊并不恋战,他身上还是受了伤,找着机会便夺过裴初的马匹,重新翻了上去。如今还跟随着单于逊的北狄军人数并不算少,平日里训练有素,这会儿被逼至绝境,反倒激起了这群北狄人的血性。
哪怕是困兽之斗,也犹如猛虎。前赴后继奋死一战,最终在部下不顾一切的掩护下,还真的被单于逊撕开一道口子,冒着烟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