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皓与裴初大吵了一架, 不同于从前口是心非,暗含期待和教诲的恼怒,这一次真真正正被气红了眼。内阁学士郭必安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中大部分人皆是心知肚明。
当年颜皓边因为仗义执言被罢了官, 而这一次落在裴初手中的郭必安直接被判了个抄家流放。
老榆树的叶子苍翠欲滴, 灯影照亮墙角的书架, 少年时被用作教学的四书五经被翻得卷了边。石阶边角长满了青苔,古朴陈旧的木门前, 裴初一身黑衣站的笔直,颜皓倒在从前教学的书桌前,怒发须张,胸口颤颤。
“我教你读书, 可是教你颠倒黑白?”
“我举你入朝,可是盼你逐权弄势?”
“我知你心有成算, 一棋一路皆是有所图谋,可我总以为你有所分寸,然而如今呢?”
“林无争...林无争!你给为师一句准话,在你心中究竟是社稷为重?还是私心更重?”
“私心......”
昔日懒散的学子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的模样, 他掀起衣袍,坐在了从前的学堂门口。
一身大理寺官服未脱,繁花绣锦象征着权威,手中的刀无聊的转着,颜皓只听他答,“我当初入朝,就是因为私心啊, 先生。”
颜皓唇角一颤,有些颓靡的窝进了椅子里, 一瞬间仿佛变得苍老许多,他伸手去摸腰上的酒葫芦,里面的酒还是裴初不久前给他打的。
他尊师重道,可往往也对世间许多事情漠不关心,随心所欲,悠游闲散,世俗礼法,伦理纲常都约束不了他。是颜皓看不下去,不忍一块璞玉被掩藏,推着他走,逼他读书,望他有一日考取功名,入朝效命。
这些都没用,当初他真正走进太和殿的原因只是为了家人,后来他功成名就,颜皓期望他成为一把烧尽混沌的火,可终日走在混沌之间,如悬丝般游走在黑白,又怎会没有坠落的一天。
颜皓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酒葫芦里的酒液到底没被倒出来,可他已觉得自己醉得不清,“为师错了...错了...”
他喃喃自语,最后摔门而出,裴初坐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年过六旬的老夫子佝偻着背,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零乱的颤抖,踉跄的背影被吞没在夜色当中。
裴初不知道他口中的错了是错在收他为徒,还是说后悔当初推举他入了朝。
他靠在门口手指僵硬,到底是没起身送他的先生一程,好像许多年前的情景重现,他的恩师再一次对他面露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