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如盐, 薄薄的雪花从阴晦的云层中落下,还未及铺向大地,便被漫天如霞的火光, 融化在兵戈阵阵的交战声中。
一场政变从下午持续到晚上, 整个皇宫亮如明昼, 喊杀声四起, 尽职尽责的御林军正在与冲入皇宫的南王军队死磕。
裴初刀尖一甩甩落上面的鲜血,衣袍黯淡被血色侵染, 做为南王阵营里叛军的一员,打开城门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面临的围攻可想而知。
只是因为前线与北狄的交战,留守在京城的兵力并不充足, 加上一个对城中攻防了如指掌的裴初,皇城所面临的局势基本上都是呈现一边倒的颓态。
连带着攻入京中的楚商尧都觉得事情进展得比他预料中的还要顺利, 虽然这其中还有一些负隅顽抗之辈,以谢庭芝为首的保皇派死仍旧守在小皇帝身边。
就连一向明哲保身的静王一脉,这一次也在楚君珩的出头下,大义凛然的站到了对面。
楚商尧多少对这些人的愚昧蠢忠感到可笑, 年轻人的热血在他多年谋划的大势所趋之下根本不值一提,只能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林无争那样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么想着楚商尧抬头看去,陷入围攻的大理寺卿正与御林军的统帅交战,在弯腰避开对方刺过来的一杆银/枪之后,他反手斩断马蹄,紧接着夺过对方手中的枪杆,将人横扫马下。
枪尖很快对准这位御林军统领的喉咙, 楚商尧意识到这场战事即将尘埃落定。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在楚商尧的注视下, 裴初抬起手中的枪杆毫不留情的捅穿这位御林军统帅的胸口,将其钉在了地面,对方怒目圆睁,嘴角嗬嗬的吐着血沫,最后咬着牙骂出一句:“叛徒!”
裴初眼睫一眨,不为所动的回以一笑,好像半点想不起,当年北狄的战场上,这人曾跑到他身边笑呵呵的同他敬过一杯酒。
他的脚步从地上的已经奄奄一息的人身边退开,皇城地砖的缝隙被涓涓汨流的鲜血填满,他每踏一步仿佛都能溅起一点血花。
“林大人出手果然干脆又利落。”随着裴初的走近,楚商尧毫不吝惜的夸赞,一身戎装的南王殿下此时算得上意气风发,对着裴初扬唇轻笑,斯文稳重又不显得居高临下,似是发自内心的感谢着他。
但说到底,楚商尧也并不是那么没有警惕心的人,留在身边的依旧是自己的心腹,便是不得不承认林无争这一张牌实在太过好用,他也没有打算让对方继续跟着自己进入太和殿。
当然他自认不是什么吝啬的主君,林无争帮他至此,他也应该好好给些奖赏,从脚下踹出一个人来,楚商尧将他踢给林无争。
裴初步履一顿,一垂头,便没什么意外的对上卢子义那双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睛。要不是嘴被布条封上,估计要一如既往的将他骂得个狗血淋头。
他的目光实在太刺人,以至于很快就被南王的手下扇了一巴掌偏过头去。
楚商尧语调温润和缓,却如利刃般带着点残忍的锐利,他对着裴初微笑的调侃道:“这位不识趣的御史大人,似乎在这段时日给无争添了不少堵,此前顾忌着卢家面子没有出手,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烦忧,他这条命我便送给无争了,你若想报仇不如就趁现在。”
卢家虽算不上世代簪缨,但几代下来都是言官,祖上长辈还有人是握史笔的,要说能不能动,还得看上位者愿意对你展露有多少袒护和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