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在书房里研着墨, 桌上奏折堆积如山,书面半敞桩桩件件都是急需处理的要务。
绮纨之年的君王,微微皱眉, 一双琥珀色的杏眼不笑时总会显得疏离浅淡, 以至于让那副稍显艳丽柔软的容貌也变得端庄威严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宫人前来禀报武安侯已经奉召来见, 楚墨的手顿了一下,石墨磕在砚台上, 漆黑的墨汁漾起一圈圈涟漪。
“那就请侯爷进来。”
此时已经是接近日暮,天边云霞艳丽,楚墨从隔在书房前那张梨花雕木的屏风缝隙里看见那人从光影中缓缓而至。
薄红的夕阳透过木窗镂空的花影,映在他封侯以后紫红色的官服上, 行走间光影浮动,一步一踏宛若踩在他的心尖。
“微臣参见陛下。”
裴初手掌掀起下摆毕恭毕敬正准备行礼, 面前的楚墨却很快上前将他搀扶,“武安侯不必总是如此拘礼,在朕面前希望你能更放松些。”
少年皇帝一边笑眯眯的说着话,一边叫人赐坐奉茶, 他拉着裴初的胳膊为他引坐,看样子并没有在说客套话,“这是御膳房刚做好的碧涧豆儿糕,侯爷尝尝,用来配茶是极好的。”
直到将裴初安顿好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宫人们在此时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剩下两人,小皇帝一如既往的对他周到, 说是体贴入微也并不为过,对于一个帝王而言,甚至有些纡尊降贵。
裴初默不作声的捏着糕点尝了尝,入口是绿豆的醇香,带着点梅花的味道,细腻清甜,心里想着这大概会得李子璇的喜欢。楚墨一直在偷偷打量他,手里的奏疏无意识的翻动,哗哗的声响打破寂静。
“听说谢丞相昨儿个去找了侯爷?”
到底是有些沉不住气,楚墨笑盈盈的再次开了口,说是提问却也心中肚明,他终是放下手中做样子的奏疏,光明正大的看向了裴初。
“因为北狄的战事谢丞相来找臣商榷。”
咽下糕点的裴初,捧起茶盏,眉目半敛,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梢,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不闪不避的望向了楚墨,宛若一井深潭,直淹得人无处喘息,“臣以为那是陛下的意思。”
楚墨捏紧了奏疏的外封,质感略硬的封边压得他指尖有些发白,他声音哑了哑,许许多多想要说的话挤在他的喉咙口,撑得他的声带发紧发涩,一颗心却始终沉坠坠的,将那些话又拽进了肚子里。
明明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烟雨朦胧的天气,这人将死去鹦鹉的鸟笼按进了他的怀里,告诉他:“想要的东西,就要用自己的双手好好的抓牢。”
如今残阳余晖照进宫殿,铺在地上的影子被拉长,边疆急报的文书被他看了很多遍,一字一句几乎要倒背如流,形势固然是危急的,而且时机很不巧妙,对大燕而言,几乎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但也并非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