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晴人么……”
千野幸摸了摸下巴, 神情若有所思:“我记得,那家伙之前的行事风格,不是一直都挺隐秘的吗?这么久了, 一直没让组织犯罪对策部那边抓到把柄……怎么现在突然就性情大变了?”
“公开向搜查一课邮寄挑战书什么的……”
“总觉得, 完全不像是石井晴人的作风呢。”
的确。
在此之前,不管弄出过多少桩性质恶劣的爆炸伤人案,但石井晴人却是一直将自己的身份藏的很好, 全程将行迹隐藏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漆黑无光的夜色之下,让组对的人哪怕对其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查不到任何与对方有关的信息,只能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追着爆炸声四处乱窜, 但最终对其无可奈何。
——石井晴人藏得实在太好了。
六年前,在浅野别墅区发生的那起十亿日元勒索案中,警方本就对向那两个爆炸犯提供了高爆炸弹炸弹、并且至今仍然有余孽在逃的高崎组进行着持续追踪。作为高崎组的首脑,石井晴人当然也在警方的高度关注名单里。
在那之后,因为爆炸案频发,私自入境的、以赤井秀一为首的FBI很快便也盯上了这名疑似与黑衣组织有了某种牵扯的猖獗炸弹犯,为此甚至不惜耗费重金、向[极光]购买对方的身份资料和行踪情报。
但……
一切都是无用功。
时至今日, 在[极光]与[周润]高强度的情报搜查之下,千野幸手里所掌握的有用的信息,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石井晴人]这么一个名字而已。
“那家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厨房里传来一阵热油下锅的声音。在噼噼啪啪的迸溅声里, 矢木雅人有些模糊和低哑的嗓音远远传来:“情报管理课目前给出的侧写意见是——石井晴人可能正面临一种无法靠自身力量摆脱的困境。对方急于向能够帮助到自己的人展示自己的态度,因此才会做出如此急躁且不理智的决定。”
客厅的茶几上早已准备好了果盘,千野幸随意戳了一块苹果, 一边嚼嚼嚼,一边声音含糊地咕哝道:“困境?难道是指我们最近对石井晴人的搜查?”
“不无可能。”
“但我总觉得, 似乎还是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哎……”咽下果肉,千野幸眼眸微眯, “——我们对石井晴人的调查和追踪并不是最近才展开的,如果要说是因为感受到危机而因此产生了应激反应的话,那家伙早该在我们刚开始密切关注他的动向的时候,就觉察到不对劲,进而展开一系列应对措施才对。”
“但……事实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根据之前收到的可靠消息,石井晴人目前,似乎正在积极与黑衣组织取得联系。黑方,你说……石井晴人想要求助的对象,会不会其实就是黑衣组织呢?”
厨房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金属磕碰声。不知道是不是噪音太大的关系,矢木雅人没有搭话,似乎是没听见千野幸的疑问。
千野幸倒也没在意,又戳了一枚圣女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唔、如果说对方突如其来的转变,与应激反应无关的话……”
“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其他因素?就比如,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让对方在无计可施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
苦思无果,千野幸刚戳起一块火龙果,还没等喂到嘴边,下一秒,就听见厨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主人可以洗手准备用餐了——”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提高音量答应了一声,随后便丢掉牙签,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举着爪子、高高兴兴地窜向了厨房方向。
“——我来啦!”
两分钟后。
亦步亦趋地跟在系着一条狗爪印花围裙的矢木雅人身后,千野幸殷勤地一手端一个盘子、帮着矢木雅人端菜上桌。
望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千野·厨房黑洞·幸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含羡慕的惊叹:“好厉害啊……”
矢木雅人惯来冷肃的脸上浮起一丝笑纹。
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某人风卷残云一般快速扫荡自己餐碟里的食物,矢木雅人蔚蓝色的眸子里,慢慢地、慢慢地萦上了一抹满足与柔和。
食物啊……
——对于流浪过的犬科动物来说,它的重要程度,几乎等同于生命。
因为无法确定眼下搜罗到的、已经发馊腐臭的剩饭,究竟会不会是这个酷寒的冬日所能找到的最后一点食物的关系,所以流浪的犬科们总是格外护食,为了保护好嘴边这点为数不多的珍贵食物,常常会与对手以命相搏。
矢木雅人当然也不例外。
曾经的他,在盖尔森基兴*最最肮脏简陋的贫民窟里,像一条毫无尊严可言的流浪狗一样,拼了命地向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摇尾乞怜,拼了命地与同伴抢食路人居高临下赏赐的一块黑面包、为此打的头破血流;曾经的他,同样也曾在杜伊斯堡荒凉破败的街头上游荡,与饥饿的野狗争抢食物,在夜晚的排水渠旁活捉青蛙、生吞果腹。
那仿佛无休止一般的苦难与折磨,曾经是[白川雅人]的前半生里,最最真实与残酷的写照。
那样痛苦的过往,也将如今的[矢木雅人]塑造成为了一条对于σw.zλ.食物有着扭曲执念的流浪野犬。
也正因如此,对于所有递到他手里的食物,矢木雅人总是来者不拒,就算胃部负荷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也还是会竭尽所能将所有手头的食物吞吃入腹。
——他沾染了一切流浪犬该有的陋习。
自私。
冷漠。
护食……
但这一切将[矢木雅人]的人格砌铸而起的劣性基石,在千野幸的面前,似乎又都尽数不坍塌、湮灭成灰了。
“——够吃吗?”
似乎是因为声带在当年的审讯之中受了伤的缘故,这些年来,矢木雅人的尾音里,总是带了一丝掩盖不去的嘶哑。
此时此刻,垂眸注视着千野幸狼吞虎咽的吃香,他眉目温润,嗓音低柔:“如果不够的话,我这一份还没有动过。”
千野幸头都没抬,一个劲的晃动着脑袋。
“唔唔唔、!”
矢木雅人唇角微不可查地轻轻弯起。
他望着千野幸盘子里光速消失的食物:“今天的食物还算符合您的胃口吗?如果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做一次……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