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月8日的清晨,这是潮湿而闷热一天的开始。等到中午过后,巴黎市区的气温一度将攀升到40摄氏度,天空中始终积压着低沉的乌云。
头戴假发,一身宝蓝色外套的罗伯斯庇尔很早就来到杜伊勒里宫。在国会大楼里,他一如既往的首先去了救国委员会的大办公室报道。这是“不可腐朽者”最后一次试图说服委员会的大部分成员服从他们的爱国之心,务必再度团结起来,反击装扮成革命之子的那个北方阴谋者和他的帮凶施加于巴黎的阴谋。
然而话音未落,科洛·德布瓦对着罗伯斯庇尔反唇相讥道:“阴谋?谁的阴谋,我只是看到你的阴谋。最近两个月你处决的人数,比过去两年内的人还要多!”
罗伯斯庇尔一脸惊愕之色的反问道:“是我处决的?”
俾约·瓦伦起身站在德布瓦的身边,他手指昔日委员会的老大,毫无遮掩的谩骂道:“对,就是你处决的!从马拉、布里索、埃贝尔到丹东,都是你下达的处决令!你连救过自己的那些恩人都敢杀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是第一次,拥有国家最高权力的委员们在会议场合将马拉之死归咎于罗伯斯庇尔的头上。瓦伦的这一举动促使兰代、卡尔诺与康邦等人也纷纷站起来响应。
“你那所谓的公正!所谓的法律!所谓的法庭!只是为独裁服务!”
“你只是委员会的一员,却把自己精心挑选的部下安排在所有关键岗位!”
“你就是独裁者的派头,必须无条件将权力归还给委员会!”
……
一旁的圣鞠斯特急忙上前护驾,他对着众人大声责问道:“你们是不是变成温和派了?”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自从丹东领导的宽容派灭亡之后,所谓的“温和派”就是那些走上断头台的囚犯们诸多罪名中最严重的一种指控。
兰代随即反唇相讥道:“跟你们两个比,一只疯狗都算是温和了。”
圣鞠斯特威胁道:“兰代,你会为你说的话后悔的!”
此时的兰代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他说:“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更早说出口!”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数月前,革命法庭审判投敌卖国的宽容派时,兰代的反戈一击让丹东等人登上断头台,而自己却能进入救国委员会任职。
瓦伦和德布瓦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表述道:“圣鞠斯特,跟你和罗伯斯庇尔相比,即便是刽子手和屠夫都成了仁慈的天使。”
听到这里,拙于辩论的罗伯斯庇尔很是气愤的转身离去,圣鞠斯特也紧随其后。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指望救国委员会与自己同心同德了,所以革命领袖决心执行第二套备选方案,依靠国民公会的集体决议。
尽管遭遇了首场挫折,但罗伯斯庇尔依然相信自己的“精彩讲演”势必会打动那些正直的人民代表,让群情激奋的正义力量去讨伐委员会的叛徒们。
坐在轮椅上库东稍晚才来到会议室,他仅仅看到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双双离开的背影。但很快就从巴雷尔嘴边,库东了解到双方之前的争论内容。
有着一副讨人喜欢的雍容相貌和清晰洪亮嗓音的库东依然耐着性子,他对房间里的多数派说道:“这是一种羞辱,罗伯斯庇尔公民是我们中间最好的!”
不过,救国委员会的其他人不愿意听到来自罗伯斯庇尔邻居的劝告,更有人是讥讽说:“去啊,去看看他,去告诉那个独裁者,委员会已经不再是他的哈巴狗!”
不过,巴雷尔一把拉住了残疾人的轮椅,他对着好心肠的库东发出了警告,“我亲爱的朋友,别去了,现在下去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数月前,巴雷尔曾被救国委员会列为丹东领导的宽容派一员,原本是要被送往革命法庭。那是库东以个人的名誉做担保,挽救了巴雷尔的命运。基于这种恩情,巴雷尔自然不希望好人库东陪同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一同走向灭亡。
但最终,库东还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摇着轮椅离开了委员会。
自从吉伦特派被镇压之后,国民公会的会场时间推迟到上午10点之后才正式开始,大会通常会持续12小时,一直到深夜10点。如果遇到国家的重大问题或是悬而未决的争议案,轮值议长可将会议延续到第二天的凌晨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