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爷赤裸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天色才刚亮,十年前他每天不仅是这个时辰起床,风雨无阻,而且酒色不近、戒律森严,那个时候他要练武,但十年后的今天,他靠着武功得到今天的一切后,反而再也起不了这么早了,今天的早起只是因为昨夜陪上司,酒喝得太多了,醉得象一滩泥,连家都没法回,就在自己管的青楼上面歇息了,此刻头疼、口渴的要命。
叫来丫鬟喝下一壶水,刘三爷推开雕花木窗,建康温洋洋的晨风马上拂在了肌肤上,他这感觉才好了点。
长吸了三口清新的晨风,刘三爷站在窗口伸起了懒腰,但只伸了一半就嘎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楼下的跪着擦台阶的一个家伙。
他穿着看门人的服装,领着看门人的薪资,干着看门人应该干的事情——在晌午以前清洁前楼的一切地方,但就这理所当然的事情,刘三爷恰恰就觉的不正常,只因为干这事的人太过匪夷所思——半年前来领职的曾一净。
区区一个开门人何至于能拿着绝密信笺?要知道那种信笺以自己的级别也是只听过没见过;为什么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养了三个月走路才不瘸了;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些问题就如一根根鱼刺扎在刘三爷喉咙,一想起来就浑身的不舒服。
要知道混武林讲的是消息灵通,在外边做事一样,在帮派里面也一样,得知道谁有埋在土里的元宝谁是倒霉的黑乌鸦,这才能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管着一条街的刘三爷平时是绝对的消息灵通,他从赌场、青楼、客栈中经常可以听到别人永远无法听到的传言、谣传乃至真相,但就曾一净这个人他什么也不知道,而偏偏这个人就在他手下,所以一看见曾一净,刘三爷就恨不得掐着他脖子抠着他眼睛让他全招出来。
可惜他不敢。
可以有那样一张绝密信笺的人不是他可以问的。
绝对不敢。
刘三爷曾经咆哮着问把这个人推荐来的商会王老五,作为如此繁华的一条街的掌柜他有资格对王老五假模假样的凶一下,但对方不屑一顾,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你当他就是看门的好了,识相的不要乱说乱谈。
刘三爷当然识相,当人的好奇心当然有,更重要的是身为掌柜,他更想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前途,那样他可以巴结一下,日后多个朋友总没坏处;又或者是犯了大事留着等死的,那样他也可以帮着帮派虐待一下,表达一下对废物的痛恨和对帮派的忠诚。
问题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每到这个时候,刘三爷就会在心里诅咒起那几个说出来要加敬语的名字来,他知道自己比他们不傻不笨,看到长着毛、两条腿、咯咯叫、还能下鸡蛋的绝对知道这是母鸡,但问题是人家站着看,整个母鸡一目了然,而他这个级别只能蹲着,撑死只能看到鸡屁股,这时就不知道这是母鸡还是母狗了,当然还有更可怜的,趴在地上的那种,只能看到鸡屎。
但是看到鸡屎的家伙往往更有用,他们不知道厉害,刘三爷心里亮堂着呢。
身为一个看门人,是最低级别的帮众,还是个生面孔,不受点欺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管事的刘三爷装看不见的情况下。
保护产业的护卫队里有不少喜欢从欺负打不过自己的人那里得到尊重、银钱,当然还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美妙感觉,因此有一两个武夫经常会对曾一净没事找茬,开始不敢,因为这家伙出入都有面无表情的人接送,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深浅,后来看曾一净不像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独来独往的,胆子也就大了,会骂上几句、推搡几下,甚至踹上几脚。
刘三爷这个时候总是装模作样的背对着他们,不过耳光竖的可是老高,他盼望着那个手上全是老茧的家伙会一脚踢晕一个,最好是大叫:“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可惜那家伙嘴好严,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道歉就是乖乖的把身上的铜钱掏出来孝敬那些同僚,让刘三爷自己都恨不得上去对曾一净一顿狠揍。
但后来连这种试探的机会也没有了,刘三爷想起那晚的事情还打了个哆嗦。
那天刚入夜,自己恰好站在这青楼门口视察生意,几个带着斗笠行商打扮的人骑马过来,在门口不远处就纷纷下马,牵着马慢慢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铁塔般的巨汉。
看模样好像是要来玩的客官,门口的曾一净本来马上跑过去帮着牵马,但他慢慢走过去之后就垂手站在那里,和那群人默默对视。
客人是来找姑娘的,不是来相面的!
被刘三爷训的周道之极的另外领路人,马上急吼吼的跑过去,对着那群人点头哈腰,并且没忘对曾一净肚子上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