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不紧不慢的追到猫爪酒馆前厅时,那里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
他看到帕克曼的身影在角门处一晃,于是就迈步跟了上去。这期间两个保镖模样的大汉气势汹汹的举着棍棒冲过来拦阻,应该是得到了帕克曼的授意——其中一个挨了一巴掌之后脖子发出清脆的骨折声滚倒在吧台下不动了,另一个趁此机会很幸运的打中了四十七,但是马上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就好像被一头猛犸象挑起来了似的。
现在还留在猫爪酒馆大厅内的家伙已经不多了,机灵点的在后面传来喊叫和战斗的声音的时候就溜之大吉,就算脑筋再迟钝的,当看到希瑞克教会的精英帕克曼跌跌撞撞的逃出来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在猫爪酒店这种已经被暗日教会半公开化掌控了的地方,如此局面的发生就意味着全面开战,不快点离开还等着留下来捡战利品么?
所以剩下的不是在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中挤伤撞伤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吓得尖叫的(基本是女性),就是先前喝的过多现在还迷迷瞪瞪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想干什么也力不从心的(全部是男性,女性要是喝成这样子早就不知道被人拖到哪里快活去了)。
四十七踩碎一把横倒在面前的凳子,旁若无人的穿过酒馆大堂。一个趴在吧台上看似已经人事不省的醉汉在四十七走过去把后背露给他的一瞬间突然长身而起,好像出水的跃鱼似的那么一拧一转,动作流畅迅捷,手中的短剑寒光一闪间已经切进四十七的后背——利刃毫无阻碍的刺穿了战士皮甲和皮甲内的变形怪皮肤,接下来就应该截断脊椎连带着把肺叶和心脏都划开个一刀两断的大口子。
但是很可惜发出的是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四十七头也没回的往后一甩手,他的肩关节像是个自由旋转的滚珠完全没有限制,于是这个希瑞克杀手的脑袋就好像个被猛抽了一鞭的陀螺似的旋飞出去——非常合适的挂在吧台边作为装饰的野牛头骨角上,用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的眼睛呆滞的盯着牛头空洞洞的眼窝。无头的身体晃了几晃,几乎和先前伪装的姿态一样趴倒在了吧台上,这次是真的永远人事不省了。
现在可不是和这种小角色玩耍的时候。帕克曼的身形已经脱离他的视野了有一阵子了,虽然只是装摸作样的追击,但是总得给猎物一些压力才行。
不知道是因为剩下的人里面已经没有希瑞克教会的人了还是四十七干脆利落的屠戮起了震慑作用,反正再也没人敢来阻挡四十七的脚步了,缩在墙角瘫软的半裸舞女也只是很尽职的在那里扮演尖叫女王的角色。
四十七推开角门的时候扭头看了这婆娘一眼,心里又快活了不少。我现在要是正在扮演杰森就会把所有人都干掉——不过这首先要去找个曲棍球面具和一把够劲的大砍刀才行。
我喜欢杰森。我喜欢麦克。我喜欢每一个沉默寡言,势不可挡的杀人狂。四十七走在狭窄的走廊里想着,好像只是随意的找了扇门踢飞,然后进入一个黑暗一片的房间。
黑暗完全不能影响四十七的视力,他的红眼睛可不仅仅是颜色与正常人不同而已。房间不大,也没什么可藏人的地方,凌乱的床上散落的窗户碎渣证明了大概刚刚有人跳窗逃跑,半掩的污秽窗帘在吹入室内的夜风中呼呼啦啦,飘来荡去的,隐隐约约似乎还传来喊叫声,不过四十七不关心这个。
他没有从窗户追出去,而是将钉头槌在手里抛了一下,猛的扔向地板——钉锤上贯注的力量没有在地板上开一个足以从中取用地下水的大洞,反而成环状扩散出去炸飞了大片木板,轰雷般的爆鸣看起来就像施展了一个音鸣爆法术似的。
一个茫然的脑袋露在地板的缺口边缘,形成一幅颇为诡异的图景。纷飞的木屑扎得这个脑袋血流满面,他失神的仰头看着走过来的怪影,甚至忘记了尖叫——能在钉头槌的冲击力下仍然保持基本的清醒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实际上四十七还没进入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躲在地板下严阵以待的人形,温血动物散发出来的热量让他在周围深浅不一的灰黑色块中简直就是盏黑暗中的明灯。虽然四十七那拥有类似热感观测仪般效果的视线或许不能穿透铁墙石壁这种厚重的东西,但是猫爪酒馆里房间的墙壁和地板的质量也太差太薄了一点儿。
“帕克曼让你在这里等我?他其实跑到下面去了是不是?”四十七微微弯腰提着这家伙的耳朵把他从破洞里拉起来,但是那家伙只是呆傻的看着四十七那张好像中风一样口眼歪斜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的死人脸皮。
意识到这家伙已经被震得听不见他说什么之后四十七随手把他从那扇破碎的窗户里扔了出去——这种作用力下他的耳朵居然还没掉,实在是不得不佩服人类的身体要比想象中坚强的多。
随后四十七迈步跨入地板上的大窟窿,他才懒得去找不知道藏在什么角落里的地下通路入口呢——某个似乎很有名的人类曾经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大概是这意思吧。
地板下面的地板被他一脚跺塌,露出一截幽深的地下通道。看不到帕克曼的人影,虽然被摩利尔送上“电椅”享受过那么一次,但是这好像丝毫没影响到他的逃跑速度,看来论死刑还是砍头最保险。
“小红帽,鱼人,法师,希瑞克教徒……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往地底下跑呢,据我所知石油资源在第二次燃油战争之后就彻底枯竭了。”四十七自言自语的往前走,黑暗和碎石对他来说跟和风细雨没什么区别。
通道应该一直通出猫爪酒馆,或许在几个折转之后已经来到街上——四十七能感觉到头顶传来的震动,好像有很多人跑过。他强忍着冲上去把这群踩在他头上的家伙们掀飞的冲动,继续在这个又长又闷曲里拐弯的地下通道中追寻帕克曼的踪迹,或者说试着把他赶回希瑞克教会更深更隐秘的老巢中,然后顺藤摸瓜。
好像越走越深,四壁也愈加潮湿——四十七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向海底前进,难道深流城地下也有一个鱼人岛?通道对面吹来阵阵腐烂的风,虽然四十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鼻腔,但是仍然能闻到空气中的那种恶臭,让人感觉好像是走进了一个特大的地下坟场。
终于看见了出口。四十七纵身一跃,溅起大片乌黑的水花——说是水花也不确切,那简直是不知道由多少垃圾和秽物混合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而形成的一锅连深渊恶魔都要避而远之的浓汤,光是四十七这一脚溅起来的气味就比得上十个八个臭云术,沾到黑乎乎石壁上的液体竟然成糊状慢慢的靠自身重力往下淌,没等淌多远就干凝了,为石壁增加了许多任何人都见之欲呕的污垢。
“如果还有人跟在后面,我一定不出声。”四十七淌着没膝的浊汤走上岸,实际上那也是由大量各种各样固体垃圾堆成的地面,浸在肆意流淌淤积的污水中都相互交融的不可分割了,踩上去竟然带着微微的弹性。
四十七扫视着这一片漆黑,眼前是一个不知道人工开凿还是天然形成的不规则洞窟,石柱和垃圾将这里分割的好像迷宫般复杂,洞壁上有很多洞口,那似乎是更多更复杂通道的起点,天知道帕克曼那家伙钻进了哪一条——看起来四十七的追踪之旅就要到此为止了。
垃圾堆的深处传来什么东西爬行的摩擦声,听起来就像一大堆半固体的东西朝这里流淌过来。四十七转过身去,正好看见一只有着难以置信肥胖程度的超级大蛆朝他爬来。它半抬着头,身下泛着起泡的黏液,几十根乃至上百根手指粗细的触须在头器四周来回扭动着,而中间那个有着层层叠叠褶皱的无牙肉孔说不清楚究竟是嘴还是肛门——直到它突然一扭头张开肉孔吸向地面,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吞进去一大块垃圾之后,四十七才认为那应该是嘴。
庞然巨蛆蠕动着把嘴里的垃圾咽下去,最后还像吃面条一样把半截腐烂的大腿刺溜一下吸了进去,不知道那是哪个被干掉后扔进这里的倒霉蛋的。
四十七不认识这种俗称腐粪怪的恶心怪物。它们带着致命的病菌和毒素,对任何发臭的东西都视若珍宝,就算吃不下也要一边拉一边吃,等终于吃完了之后回头发现自己的排泄物又会当作新发现的美味而大块朵颐。要是摩利尔在这里是绝不会允许四十七和腐粪怪肉搏的,她会第一时间用火海把这条大虫子烤焦,不让它一滴体液溅到身上——但是既然现在四十七是一个人,所以当腐粪怪一边呕吐一边发起攻击的时候,他只是简单的挥拳迎击。
腐粪怪粪便一样稀软的躯体只是个假象,实际上这东西极其敏捷有力。它一伸一卷,肥厚的身子就把四十七裹了进去,如果对手是人,这下子仅凭它腐蚀性的体液和弥漫的臭味就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四十七从来都不修边幅。他从腐粪怪的身体另一侧闯了出来——撕开直径接近十英尺的肉就像撕开一张草纸一样。腐粪怪发出烂泥塘冒泡似的叫声,疼得疯狂扭动,一大堆器官混着吃下去的臭东西从伤口流淌出来,并且随着腐粪怪的身体收缩仍然在一股一股的喷射。
真他妈的。现在四十七完全不成个样子了。全身上下沾满了腐粪怪的体液,变形怪皮肤有限的复原能力也无法经受这样的折腾,那些还没愈合的伤口已经开始像放了几个月的臭肉一样腐烂,搓一下就能掉一大片。
回去?四十七罕见的犹豫了一下,他能想象到摩利尔看到他这副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可是不回去,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好做了。
腐粪怪看样子已经不疼了。它吭叽吭叽的在那里转了几圈,突然发现自己流出来的内脏,立刻转移了对四十七的敌意,转而品尝起这顿“美餐”起来。
四十七走开了几步,不想打扰它。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为净化环境做出了贡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