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对？”钱伟大声地说道。

“你的出发点当然没错，这样的人渣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但目标呢？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攻击沐东村这么大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要做些什么样的准备，动用多少人手？你考虑过吗？总不能为了打他而打他吧？那和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区别？”

邱岳一连串的问题把钱伟问得头昏脑胀，在钱伟缓过神来之前，他又继续说道：“何春华不是什么好人，这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坏。但为了消灭他，你准备让我们自己的人付出多少代价？和国土学校一起突然袭击解决掉他也许不难，可除掉他之后，还要不要继续攻击沐东村？”

“那是他们经营了好几个月的地方，易守难攻。和我们的距离远，中间还有暴龙和其他食肉恐龙在活动，根本就没有偷袭的可能。你准备用多少条人命去把它攻下来？如果国土学校撤回去，我们单独上？战斗中的损失我们能够承受吗？”

钱伟不满地说道：“瞻前顾后，按照你这个说法，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做好了！”

邱岳摇了摇头：“远山现在就只有三方势力，其他两方都在策划行动，我们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否则的话，我们就将失去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微弱优势。但我们要怎么做，站在哪一方，必须经过认真细致的考虑，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

“那你说怎么做吧？”钱伟对于邱岳的不满已经到了顶峰。他承认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有手段，但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人。

这或许是理想主义者对现实主义者本能的抗拒，张晓舟其实也不喜欢邱岳，但为了联盟好，他强迫自己容忍了下来。

但钱伟没有这样压抑自己的必要。

“我也想快意恩仇，我也想做一个道德标兵。”邱岳说道。“但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系到联盟五千成员的利益和安危，已经和所有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都没有权利让别人为了我们的冲动或者是道德观而付出代价。如果我们那么做，那我们就和何春华施远之流就毫无区别。只要我们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们就得把任何带有个人情绪或者是个人主观因素的东西抛开，纯粹理性地去做出判断。我们如果要做一件事情，一定不会因为它是对的，不会因为它是符合道德的，而是因为他对联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益。只有本能地这样去考虑，我们才能说是称职的，我们也才没有辜负人们对我们的信任。”

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很重了，但邱岳并非说给钱伟听，而是说给张晓舟听的。

“站在联盟的角度，我们只能考虑如何左右逢源，在双方的冲突中如何取得最大的利益。这听起来很卑鄙，但别忘了，对外人的卑鄙，恰恰是对自己人的崇高。”

钱伟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也不想讲话了。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你们一直把国土学校当做一个净土，一个远山幸存者的希望之地，潜意识里就把他们当做是自己人，而把沐东村当做敌人。但我今天去看过之后，唯一的想法只是，何春华这个混蛋干了很多坏事，但这一次他是对的，这些人真的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沐东村毫无疑问是一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但你们要搞清楚一件事，国土学校同样不是净土，只是一群自私自利者的集合。他们当中肯定有少数像夏末禅这样例外的人，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感到非常痛苦，宁愿抛下一切投奔我们，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邱岳的声音渐渐激昂了起来。

“对于联盟来说，这两个地方都只有一个同样的属性，那就我们的竞争对手！国土学校表现出来的或许文明一些，温和一些，但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本质上和沐东村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糟糕！我们不应该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抱有不切实际的想象，也不应该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抱有恶感，因为他们对于联盟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削弱他们，分化瓦解他们，但又确保均势不被打破。与此同时，竭尽全力积蓄力量，强化自身，最终以压倒性的力量把他们双方都吞并，把远山所有人都集合到联盟的旗下，把远山的所有幸存者和所有资源都统合起来，带领他们去征服这个世界！这是我们的责任，这也是我们的使命！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也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解决远山的问题！”

张晓舟惊讶地看着邱岳，他以前从未表露过这样狂放而又激进的想法，这与他平日的形象完全不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张主席，我理解你的想法，也钦佩你的为人，但你的想法有时真的过于天真了。你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资源，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活下来，希望避免纷争。这个想法不能说不好，但你越这样想，越小心翼翼不肯付出代价，距离你的目标就越远。远山城三方对峙的局面一天不解决，我们一天不负起应有的带领所有人的责任，悲剧就不会结束，你的这种想法也就不可能实现，牺牲者也就越多。”

房间里彻底沉默了，所有人都看着邱岳，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你的理想太崇高了，高到除了你以外，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高到你只能一个人去完成这个理想，那它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目标放低一点儿，具体一点儿，让更多的人明白你想要什么，让他们来帮助你完成？等到这个低一点的目标实现了，再去想办法实现你最初的理想，难道不好吗？”

张晓舟突然感觉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的状态和自己也差不多。

“这……”他张口说道，声音却很怪，就像是许久没有说话的人，发出了一个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音符。

“这些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今天也许不是一个很适合的时机，但我认为应该让你们听听我的想法。”邱岳终于又回到了他惯常的表情，微笑着问道。“生存这个概念太宽泛，也太不具体了。我们应该有一个更明确，更崇高的目标不是吗？”

张晓舟摇了摇头：“这我得好好想想。”

“我们不应该过分介入他们双方的冲突。”邱岳说道。“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许不对，但我认为保持中立，在适当的时候出面调和对联盟来说是最有利的。他们双方因为敌对而隔绝，而我们却可以通过贸易于双方都保持接触和了解，这样的局面最能让我们获取人口和资源，也最有利于我们掌控局势。你们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