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兵……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奥维多尼亚大公或者公国执政官派的人吗？还是北方法师公会？

不管是哪一方，奈瑟的老妈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么，“搬走了每一样东西”——来晚了。

乔斯林觉得有点失望，于是慢慢退出花草丛，开始琢磨自己是该回阿曼达的那个猪圈还是在上城区找个别的寄身之处。

然而，等他又看了一眼奈瑟那栋跟他一样古板的灰黑色宅子时，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奈瑟·罗切斯是六级执业法师。

这是个什么概念？整个北方法师公会只有二十四个六级法师，唯一一个七级就是总会长。

所以说，一个六级法师的宅子，真能被随便什么人搜个干干净净？

乔斯林决定潜进去瞧瞧。人类找不到的东西，也许他这个劣质魔鬼能找得到呢？

他花了十分钟仔细观察罗切斯宅邸附近的状况，确定没有人暗中守卫，然后在一队巡逻的武装兵经过之后迅速跨过街道、轻松翻越围墙，跳进了宅邸前院。

接着他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发现一个前门、一个后门、两个侧门以及所有的窗户都被钉上了木板。这事儿不难办。他徒手拔出十二颗钉子，拆下两块木板。然后将钉子重新插在木板上，竖着放在墙下的阴影中，再推开窗户，像一条鱼一样游了进去。

落地的时候乔斯林忍不住夸了自己几句——作为一个技巧高超的剑士身体必须灵活敏捷，可他没料到自己变成魔鬼之后能灵活到这个程度：就是一只猫见了刚才行云流水的动作都得惊掉胡子。

宅邸不算大，乔斯林用了半个小时就瞧遍了包括四个盥洗室在内的十九个房间，随后意识到那个矮个女孩（她还挺漂亮）说得没错，一切都被搬空了。地板被撬开、壁纸被撕开，稍微厚实一点的墙统统被弄了几个洞以查看是否有暗格。换句话说，这房子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接近它刚被建成时候的样子。

——从人类的角度而言。

但要是叫一位新晋的魔鬼先生来发言，他会说，刚才在房间里溜达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脚步回声有异——这房子的地下有几处听起来是空的。

可别高兴太早。给奈瑟做学徒的时候他自己就知道十种以上找到密室、暗室的法子，地底下的空间一定也已经被法师们搜过了。

乔斯林一边踢踢踏踏地走一边听自己的脚步声，最终发现会客室壁炉那一侧的地板最薄。他把脑袋伸进炉灰被掏空的炉膛里瞧了瞧，发现一道明显粗大的裂缝，于是将铁质暗门掀开了。

真够沉。足有一寸厚，但没发出一点声响。

一条狭窄楼梯通往宅邸之下的地下室，乔斯林刚要蹲下来、迈下去，忽然意识到有点问题。

他是魔鬼，能在黑暗中看得清楚——只要有萤火虫屁股那么亮的一点点光，屋子里就仿佛是黄昏时分。现在起居室的窗户被木板封住，外面是黑夜，而地下室的入口又藏在壁炉内，底下该是漆黑一片、即便是魔鬼也觉得模模糊糊才对。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地下室里的光线并不昏暗，甚至能看到楼梯、地面，都笼在一片黯淡的红芒中。

一个魔物学冷知识：人类会发光。任何生灵都会发光，是极度微弱的光。但在魔鬼与恶魔眼中，这种光和烛火的亮度没什么区别。

乔斯林用一只手撑着铁板，身子往后倾，四处看了看，最终在壁炉旁找到一根黑黝黝、手臂长的火叉——真感谢抄家的人没那么变态，至少把这玩意留下来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蹭掉自己的靴子、不叫火叉碰到任何东西，慢慢踏下楼梯。

铁板在头顶缓慢而无声地合上，乔斯林吸入一口地下室的空气，觉得宾至如归——奈瑟·罗切斯生前绝对在这里设置了私人实验，应该还布下了几个魔法陷阱。乔斯林敢保证前天或者昨天跑到这儿来抄家的两拨人里肯定有一拨倒了大霉，否则这里不会现在还充斥着浓重的爆炸之后的硫磺味儿，这是地狱的味道。

下来之后是一个前厅，从前应该堆放了一些杂物。因为地上还有板条箱被搬走后留下的印记。前厅以木质墙壁分隔，墙上有一扇门，但只剩下半个门板——从破损的状况来看，之前里面的确发生了爆炸。

他侧身穿过了这道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宽广的大厅。大厅的地面以大理石铺就，正中央用黄金镶嵌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祭仪台——很像是阿曼达召唤自己所用的那个五芒星法阵的超级豪华版，只不过多了一些乔斯林暂且搞不明白的更深奥的咒印。

这事儿算是正常吧。反正已经跟地狱大君签了流放者契约，私底下召唤个魔鬼又有什么大不了？就连阿曼达那个魔法白痴都能花钱买得到，可见这种事已经被公会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