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尤利安的房子，据他供述在这里面还有价值四百欧的财产。要是放在一礼拜之前，乔斯林会因为四百欧感到相当高兴，可现在他不怎么在意这些小钱了——还有四天就是九月节、建国日，那时候解决艾德里安之后，他就用不着再为这些事情操心。

主要是因为盗贼公会的白银港理事，狗头人格力高也知道尤利安的藏身地。如果他打算出卖自己，会早早在这里安排人手。但乔斯林落在地板上之后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尘埃，这意味着格力高没打算做蠢事。

这是一栋很典型的下城区普通市民居所：上下两层的大通间，上面一层是卧室加盥洗室，下面一层是餐厅兼起居储藏室。乔斯林开始迅速翻找，发现尤利安这家伙在最后一刻也没说真话——他留下来一套曾经的格勒西亚教皇国武装的全身甲，但是锈迹斑斑，全是战斗伤痕。

另有几套刀剑，做工足够精致，但精致得浮夸，材质和饰物都不算顶尖。

这些玩意加起来顶多价值几个欧，算上房子或许能够上五十欧，怪不得要在格力高的手底下做脏活儿。

“那么，这是你选好的藏身处？那你干嘛要叫那个酒保去盗贼公会？”爱瑞丝坐在一张椅子上，从嘴里吐出之前调好的膏状物，开始继续修复她的断腿。乔斯林注意到之前被勉强粘合在一起的地方出现了丝状物，应该是新生的肌肉纤维。

“还有四天。今天白天艾德里安会叫人重点搜查他认为我会去的藏身处，其中必然包括盗贼公会的下水道区域。”乔斯林说，“所以今天我们不去那儿。”

“还有三天的时候，要你仍然没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以建国日前维护治安的名义想法叫全城处于戒严状态——像战争时一样，普通人不能出门，然后再分区进行搜查。”

乔斯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到还剩下两天的时候，他会尝试封锁港口，暂时禁止贸易，接着想法将巡礼处的格勒西亚人圈禁或者驱逐。”

“但你觉得这些对你都没什么用？”

“他也会明白这一点。再蠢的人都能意识到全城搜查这种手段不能逮住一个魔鬼，他只是在针对各种他认为的我的潜在盟友而已。他知道我最简单的复仇手段是直接干掉他，但今晚我没那么干，于是他知道我想要的是剥夺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这也是我这几天为什么在白银港跑来跑去。而我的收获是：格勒西亚人可能为我作证，我弄清楚了整件事背后的逻辑。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即便缺乏证据，我也可以通过单纯将事情说出来的方式解决问题——每一个得知此事的人都会从无数已知细节中意识到真相。”

他说话的时候认真地盯着爱瑞丝，这叫后者似乎感到不大适应。她放下手里的药膏：“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跟我谈你所拥有的优势——你到底想说什么？不会仅仅单纯在用这种法子来增强自己的自信心吧？”

“用来增强你的。”乔斯林盯着她，“因为我刚才忽然意识到，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你没法儿逃走，担心我会用奈瑟告诉我的办法毁掉你。但离开那个院子之后你完全可以干掉自己，回到艾德里安那里去——反正你一直强调，我哥哥所拥有的优势远大于我，你干嘛还非得要受我胁迫？”

爱瑞丝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看你毫无意义的谨慎并不比你哥哥少多少。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目前这一具是我最后能动用的不死者寄身？我不想再失去它了。”

“想过。但是还记得吗？今晚更早之前，在巡礼处的时候，你对我说，‘你已经得到使用这种能力的方法了’。你所指的显然是命名法，你知道我手里有奈瑟的《万物论》，而《万物论》藏在他地下密室的另外七具不死者寄身里——你知道它们的存在。”

爱瑞丝挺直了身体，不做声了。

乔斯林在剑柄上摸了摸：“奈瑟在地狱里死掉之后曾经回到了自己的不死者寄身里，对吧？然后在他家地下室被你们干掉了。假设一下：你需要更多的寄身，你发现他家地下室里出现了一具。而你从前肯定也频繁出入那地方，奈瑟的老妈妈才会对你印象深刻——那你不会好奇那具寄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吗？反正要是我，就会把奈瑟的整个地下室都拆了。”

“这意味着，你知道那里的存在，你还另外有可用寄身。”

爱瑞丝冷笑：“聪明的乔斯林，那么我为什么还容许你潜进去、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而不将它们统统带走？”

“因为莫瑞恩·马丁。我到那儿的时候，他正在那里试图找到奈瑟的万物论，而他为艾德里安做事——我哥哥不知道那里还存在一个地下密室，你在这件事上对他撒了谎，而他也并不真的信任你。他想要完全掌控你，想要找到你为自己预留的退路，因此你才没法儿大张旗鼓地把那里拆了，没错吧？”

“所以，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乔斯林握住剑柄，“在你觉得我不可能获得胜利、又有退路可选的情况下，干嘛留在我身边？这叫我觉得，是艾德里安命令你跑来这儿、潜伏下来。然后他叫一群蠢货跑来跑去抓我，令我觉得他无计可施、陷入疯狂。最终，当我放松警惕，由你做出最后一击——令他平安度过九月节。我说对了没有？”

爱瑞丝放松了。她靠在椅背上：“也许？不过干嘛这么惊讶？在你用‘我的爱’、‘亲爱的名字’这些鬼话把我当傻瓜愚弄的时候，没想过别人也可能愚弄你？现在我知道了你和盗贼公会之间存在什么合作关系或者交易？那么——你没机会再见到我了，我也用不着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