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答，我当然清楚——这事儿稀松平常。毕竟咱们连把灵魂卖给魔鬼这事儿都不怎么在乎，对吧？但是——”乔斯林转向奥格斯格·卡佩，“要是这么赌，结果还赌输了呢？我的天，唯一的女儿、全部的舰队、押注到某位王子的身上，然后只过了两三年——就不得不像今天这样站在这儿，打算亲自下场叫一切重来……”
乔斯林叹了口气：“太不体面了，伯爵先生，我都替你害臊——一个失败的赌徒？同时还打算出卖自己女儿的丈夫？”
奥格斯格微微扬起脸，阴沉地盯着乔斯林。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没法儿像一位轻浮的王子那样极不体面地从言语上找痛快，但自然有人代劳。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嘿！你面前的这位是贵族议会的副议长！即便你是乔斯林·奥维因——”
“得了吧。当我的好哥哥向格勒西亚人出让商业利益的时候，你们这位副议长都做了什么？”乔斯林大声嘲笑，同时握着圣剑在御台下走来走去——有不少人在受到侮辱时会选择发起一场决斗来改善局面，但仅仅在几分钟之前大家还搞不清楚眼下这位王子究竟是不是一一个魔鬼，因此现在连这种法子也没法儿用了——“增加向格勒西亚的出口的秘能水晶份额？天哪！”
他先转向艾德里安：“一位口口声声为了奥维多尼亚的最高执政，增加了向敌国出口的战略物资的出口份额！而——”
他又转向暴风岛伯爵：“一位口口声声谈及商业联盟的副议长，则对此什么都他妈没做，还同这位最高执政达成了媾和！”
卡佩伯爵盯着他的剑，没说话。他身后发声那家伙这回也没说话，好像在组织语言准备优雅地反击。但这事儿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
艾德里安和奥格斯格在一起帮了个大忙：叫人觉得只要一个家伙能为白银港带来足够多的利益，就是一个合适的共主。那么他现在绝不能叫这些家伙们有改变想法的机会，过去的这些年或许没叫自己学会怎么忍耐愤怒彬彬有礼地跟人沟通，可至少教会了自己怎么变着法儿地叫人暴跳如雷，于是他继续说——
“这叫我忍不住想问，难道只要一个人能叫大家伙都捞到一点儿好处，那么，哪怕是一个满身海腥味儿的渔夫、臭名昭著的前海盗，就也能执政了吗！？”
暴风岛伯爵的愤怒终于隐忍地爆发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说：“没错！只要为了奥维多尼亚——海盗的后代也能像弑父者的后代一样，成为执政！”
“好吧，记着你说的话。”乔斯林头一次地、大步地跨上御台，并看向盛夏厅的大门口，第三次高声呼喝：“法师呢？！”
盛夏厅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执业法师出现在门口儿——不少人认得他，这是已被宣布死亡的六级执业法师“奈瑟·罗切斯”。
“乔斯林。”艾德里安近乎呻吟地说。
“好戏还在后头。”乔斯林笑了一下，“你不该信任一个能为了某种利益而出卖自己的情人的人。你没想过她有可能把什么被你软禁的家伙给弄出来吗？”
“奈瑟·罗切斯”走进门内，但他身后还有人：是光辉女神教会驻白银港的巡礼主教，安德鲁·佩特森。
好吧，今天的“史上头一次”已经太多了，于是就像在好日子里好事会扎堆似的，光辉女神教会的神职和北方法师公会的高级执业法师，“史上头一次”走进了白银宫。
王家侍卫们面面相觑，看向王座厅的御台——期待两位王子中的随便哪一位发出指令，譬如“拦住他们”或者“让他们进来”。
但艾德里安刚要张嘴，乔斯林就在他身边说：“只要你敢多说一个字，我会立即叫那些操法者恨不能从根儿上毁掉奥维因。不死者的秘密，你跟格勒西亚那位枢机主教的交易，你随便选一样，我来慢慢说给他们听——你他妈知道我是魔鬼了，所以你他妈知道我不在乎。而你，除了奥维因一无所有。”
艾德里安不再说话，乔斯林觉得他那副光辉灿烂的铠甲里的身躯变得佝偻起来了。
“好吧。你总是可以任性、挥霍，毫无顾忌，谁叫你是他们最爱的小儿子。”艾德里安叹息着说，“现在我把奥维因交给你，从这些食尸鬼手里守住他们吧。”
乔斯林翘了一下嘴角，又飞快放下：“去你妈的。这是我自己抢过来的——跟我讲兄弟亲情最好的时机是在银指法师塔，其次是你要死的时候。现在给你好好呆着，你哪儿都去不了——那么瞧瞧这位是谁！”
乔斯林走到艾德里安身前，将他完全挡住了，同时向随便什么玩意祈祷艾德里安能犯蠢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给自己后背来一刀：“在我消失的这么一个多礼拜里——逃过了我身后这位最高执政的一个多礼拜里，猜猜我做了什么？”
“我在试着把你们卖给格勒西亚的利益给夺回来。那么，主教！”乔斯林对走进王座厅的安德鲁说，“跟这里的先生们和女士们说说，这些天里我查明了什么？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安德鲁走到御台下停下，盯着艾德里安看了一下，仿佛在跟他交换眼神。但乔斯林觉得更像是哀悼。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众人：“查明的是一起阴谋。正因此我才出现在这里——一起由白银港的最高执政与安法托的某位主教所共同的策划的阴谋。正是这起阴谋导致了一位格勒西亚王子的死亡，和两国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
“带来的，是谅解与繁荣。”安德鲁叹了口气，“我将很快回到格勒西亚，向教皇面陈此事，并重新商订两国之间的协议。我们与诸位一样，期盼和平，期盼繁荣，以及，期盼一位新的，充满活力的，叫两国之间都能接受的最高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