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艾德里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的确比咱们想的要复杂一点——没有一个试图复活的魔鬼大领主，而是一整个封闭而庞大的地下城系统。如果赛温真想叫咱们俩为他做点什么的话，肯定就在那个地下城里面。但是，往好的方面想想——得了，别待在这儿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谈谈。咱们得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一个监狱。你觉得往哪边走比较好？”

半个小时的叙述时间叫乔斯林冷静下来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往废墟里看了一眼：“但我最好先——算了，好吧。”

——用不着再进去跟艾斯玛或者马扎塔说什么。如果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困在一个囚牢里，那他们的态度就很好理解了：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意识到，想要离开这儿必须得通力合作。

马扎塔跟自己的会面应该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新来的牧师是个“正常人”。然后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十有八九恶魔已经确认了自己在武力层面没法儿对他们的事业造成任何威胁，然后就可以慢慢等待。譬如说自己加入他们，同时让出圣堂，或者像现在这样，非要自己先去确认点儿什么。

“往我们来的地方走。”乔斯林说，“先回去骑马，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慢慢走的话到明天中午就能到我们来的时候的那个海滩。要是这里真有个结界或者魔法阵什么的，我们来的地方肯定就是边界。”

艾德里安打了个响指：“瞧，乔斯林·奥维因又回来了。那么咱们就这么办。”

两匹马正在睡觉，被吵醒之后显得相当不高兴，一个劲儿地打鼻响。照理说，应该先把地下室里可能存在的那个自然圣物给弄出来，以防在他们走后被人取走。但两个身具魔鬼血统的人带着圣物上路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而且乔斯林觉得那东西留在这里还可以当做一个测试：要是回来之后发现地下室被破坏、圣物不见了，就说明恶魔刚才所表现的一切都并不真实，他们对自己其实怀有强烈恶意及警惕。

两个人骑马穿过安静又破败的镇子，然后沿路往来的方向走。夜间旅行的好处是温度适宜，没有东艾洛伦的太阳火辣辣地晒。但缺点是视野不好，时不时就会被伸到路上的树枝划着脸。

乔斯林现在不觉得疲惫，因为之前曾感受到那枚魔物的力量、激活了他的魔鬼血统，这叫他现在就像刚刚睡醒一样精神。然后，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意识到另一件事——

“其实你没像你表现得那么虚弱对不对？”他问艾德里安，“我算了一下，从来到这镇上到现在，你至少两天两夜没睡觉。但你头脑清醒，没有一点疲劳的迹象。”

“从前熬得比这久的时候太多了。治理一个国家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刚刚处理完上城区一起影响恶劣的凶杀案，某个国家的特使就跑到门口求见，接着开上一下午的会，晚餐吃到一半得知舰队跟格勒西亚人发生了点冲突，后半夜处理完之后咱家的棉纺厂又起了大火。早上对王家侍卫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得叫我睡一会儿，但刚准备上床就发现我弟弟在被窝里放了一条毒蛇，于是不得不下令把整间卧室排查一遍——所以这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

乔斯林点点头：“但我又想起了另外几件事——走进牧师的小屋的时候，你好像并不讨厌里面的尸臭味儿。我弄了点牡蛎做晚餐，你像模像样地撬开一个在我面前拿着它说了会儿话，但也没吃下去。哦，还有，还记得那些海豚肉干吗？”

“我吃了。当着你的面吃了。”

乔斯林撇了下嘴：“问题就在这里——到最后那些肉干有点腐败了。在我尝了一口偷偷把它们丢掉之后，发现你都吃掉了。那时候我觉得你饿得要命，或者是因为一个最高执政的某种优秀品质。但现在我倾向于认为，其实你的魔鬼血统仍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