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就是看到了这些东西才来到这儿的。”男性探险者的声音听起来挺快活，“那天下午我俩在琢磨下季度的房租该怎么办，以及明天去哪儿找活儿干。然后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闻到新鲜空气。就那样，我的脑子一下子好使起来了——”

“我转过身对她说，嘿，娑娜，你帮我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咱们存在在世界上是为了活着。住在维斯尼、住在这栋小房子里、到处找补鞋匠和洗衣工的活儿都是为了活着。那我们为什么非要在这栋房子里、为了每年八个金阳的房租和生活费用而把自己搞得喘不过气？咱们来了维斯尼是为了叫自己过得快活一点，可现在我们从前所向往的维斯尼的一切——宫殿、酒馆、珠宝首饰、剧院里闪闪发亮的歌唱家——咱们全都没机会享受。那咱们干嘛非要待在这儿？就为了给人交房租？”

女性探险者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也挺高兴：“然后我说，哦，亲爱的，你终于想明白了，我以为你非得待在这儿呢。”

“接着我和她就花了俩个小时打包了我们所有的东西——其实就只有这么两个背包——接着退掉房子，跑到城里道路与贸易协会的办事处登记了自己、通过审查，并在晚上的时候领到了两个金阳。就是靠这笔钱，我们一路往这儿来。现在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不少刚刚被废弃的聚居点，没有战斗的痕迹，一切也都收拾得挺好，这意味着这一带肯定存在一个人口稠密、具有吸引力的城镇。只要找到那里，只要能发现稍微值得交易的货物，我们就可以带着样品回去了。”

男人顿了顿，往火堆里丢了根柴火：“你呢？看得出来你的情况也不大妙，所以你之前在西边没找到？那没关系，你可以根我们搭伙儿——在这种远离文明社会的地方总是人多力量大——咱们可以以三个人的名义上报以后的发现。说真的，别客气，今天要没你的药治好腹泻，我俩的处境可就不妙了，这事儿值得你的一份。”

稍微隔了一会儿，乔斯林听见第三个年轻人说：“这没什么，谢谢。好。”

口音相当奇怪，字句也相当短促，就好像刚刚学习一门语言。乔斯林觉得自己可以大致确认他的身份了。

那么接下来是自己的身份。

应该是一个同行——一个想要碰碰运气，却倒了霉的探险者。鉴于那对情侣的热心肠，他俩肯定会乐意帮助并接纳自己。

于是，在第三个人开始以缓慢的语速尝试向情侣询问一些风土人情并以隐秘方式开始获得情报的时候，乔斯林丢掉了身上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东西，只保留了一柄细剑。然后他对艾斯玛说：“接应我，但别离得太近。要是看见我伸了一个懒腰，就把通晓语言丢在我身上。”

接着他微微张开嘴，迅速呼吸，让气流蒸干嘴唇上的水分，使其变得干燥。然后他把身边的矮灌木和长草丛弄得哗哗作响，跌跌撞撞地往林中的火光处跑去。

三个人看见他闯出树丛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但反应各不相同：情侣本能地凑到了一起，男的握住腰间的剑柄，但似乎没想好该不该抽出来，而女的抓住了身边放着的十字弓，开始低头找弩箭。

只有第三个人镇定地盯着乔斯林，微微往两个人后方退了一步，同时用右手按住腰间——那里有不少小布袋。

乔斯林叫自己回忆起宿醉之后回到宫里、向第一个王家侍卫要水喝时的情景。他在看到三个人之后停下脚步，但目光不看他们，而先扫了一圈他们的携带的东西，接着才看他们的眼睛——

“水，有没有水？探险家？”

精髓在于尽可能省略主语和动词，而尽量直接地表义。于是情侣立即松了口气。男人的手还搭在剑柄上，但女人已经从找弩箭变成了本能地找水——这么好心的一对人是怎么在翠绿省活到现在的？

“我也是探险家。”乔斯林叫自己喘了口气，一边把双手搁在胸前一边压低身子挪到篝火旁，既叫自己看起来吓得要死，又能叫他们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动作，“互相帮忙，对吧，探险家互相帮忙——能不能弄点水喝？你们不缺水对吧？这儿离河不远！”

女人找到了水，想要递过来，但男人伸手拦住了她。

“你知道这儿有河，干嘛向我们要水喝？”他严肃地说。

“我前天喝了河水，你猜怎么着？我他妈把肠子都要拉出来了！”乔斯林盯着女人的手，“至少给我一个铁罐子和一点火种，总可以吧？”

合理的解释叫男人放松了眉头。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艾尔登。”

好像知道了一个人的名字就再也找不到可以怀疑的地方了似的，男人出了口气：“好吧，艾尔登，我是约瑟夫，她是娑娜，我身边……身后这位是威尔逊。喏。”

他把皮质水袋递给了乔斯林：“尽量留一点儿。因为我们用来烧水的容器前几天掉进白石河里了，在找到本地城镇之前我们只有这么一点水，不过晚上的时候我们可以搜集一点露水——”

乔斯林喝掉了半个水袋的水。暖烘烘的，有一点皮革的臭味儿，但他得做出相当享受的表情，并依依不舍地叫自己的嘴唇从壶嘴儿上挪开，又递回去：“多谢。你们夜袭群六⑨④九③陆一三⑤简直救了我的命了——你说城镇？这儿有城镇？你们找到了？天哪，你们运气真好，你们也跟我一样是来这儿找货物和路的？”

约瑟夫和娑娜对视一眼，露出微笑。然后约瑟夫重新坐回到枯树上：“这么说咱们是同行。对，没错，我们也是探险家。怎么说呢？我们原来住在维斯尼——有一天下午我俩在琢磨下季度的房租该怎么办，以及明天去哪儿找活儿干。然后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闻到新鲜空气。就那样，我的脑子一下子好使起来了——”

他把之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