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阿加莎并不是真正的阿加莎。”艾德里安指出，“它本质上是克拉肯——在那位宗主成为它的‘外在之源’之后，它的意志就表现为了阿加莎的意志。这玩意儿就好比老爸还在的时候，他的意志就表现为奥维多尼亚的意志，但他可不是奥维多尼亚。”
“行吧，那就不是阿加莎，是克拉肯——这玩意会不会是克拉肯的一部分？被时光之井的力量给隔绝在这儿了？如果是的话，这就意味着肯拉肯还没有被完全杀死。”乔斯林停了一下，“位格还在它这里，而现在它肯定特别虚弱。”
“别告诉我你想那么干，想要成神什么的。那不是成神，而是丧失自我。而且我们还根本不清楚怎么利用那位的位格。”
腔道颤动得越来越厉害，然后开始猛烈收缩，好像一只巨大的虫子在蠕动着身体行走。腔壁肌肉从周围挤压过来，试图把乔斯林这种有害异物给挤压出去，而水声再次出现，这回流下来的不是酸液，而是某种黏黏糊糊的透明滑腻分泌物。
但乔斯林的硬头锤也被收缩的腔道肌肉夹在了里头，于是他得以抓住锤柄、牢牢把自己固定住。然后他感到自己好像身处洪峰经过的狭小河道里，超多的液体随着腔壁强有力的痉挛而被喷射出去，全过程就好像他自己又经历了一次生产。
但最后的结果是腔道重归平静——这玩意肯定觉得自己把有害物给吐出去了。填充腔体的液体被重新吸收回去，乔斯林抹了把脸，把硬头锤拔了出来。然后他想去看艾德里安，但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着：“要是我没记错当初你是想要夺取克拉肯的位格的。这跟你现在的说法不大一样？”
“有没有可能一个人的想法是会随着他所经历的事情而改变的？你刚才折腾了一大顿不就是为了让它把咱们吐出去吗？干嘛又要继续待在这里面？”
乔斯林拔起硬头锤向前走：“听。”
远处还有流水声，就跟把他们骗下来的那种声音一模一样。还有那种吞咽时的咕嘟咕嘟声，以及什么东西挣扎、搅动酸液，然后归于平静的声音。
“你觉得这玩意的嘴巴不止一个？”
“没错。”乔斯林说，“不管它是不是克拉肯的一部分，还是个什么怪物，我们现在听见的声音说明这东西可能在地下世界的地下分布相当广——挺难想象是怎么样的一种怪物能叫自己长出许多嘴和胃，也许这东西就只有这两样。但重点是——”
艾德里安哈了一声：“咱们对地上世界不熟。但是在这里既安静又安全，我们在这里通行可比外面省事儿得多——所以咱们走到前面的某个嘴巴里，然后钻出去看看情况、要是觉得不妙就重新钻回来？”
乔斯林点点头：“咱们俩的想法可真默契。实际上我发现这几个月咱们俩越来越默契了，有时候我觉得咱俩就跟一个人似的。然后我还发现咱们好像特别喜欢说一些咱们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从来没说过我不知道的——比如说，你当最高执政的时候白银港一年的税入能有多少？”
“我觉得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除非你像个孩子似的走在这种黑暗里会害怕，从而不得不说点儿闲话以转移注意力。”
乔斯林想要转头，但这时候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有点硬，温度比腔道里的酸液要低一些。这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腕，然后迅速向上攀爬，尖端锋利，差点把他的皮肤划破。乔斯林一把捉住了它，意识到这是一只手，战争骷髅的只剩骨头的那种。
这肯定是从刚才的另外一只嘴里被吞进来的东西，那只断手在乔斯林的手里挣扎，但很快被酸液腐蚀得发脆、断裂，最终变成一滩黏糊糊的骨粉。这意味着这些东西刚没被吞进来多久，极有可能——
乔斯林向前又走出几步，脚碰到了更多东西——凭感觉他觉得那是几只骷髅的手、脑袋、腿脚什么的。在被拆散、部分溶解之后它们还不肯消停，像尾巴被点着的猫一样在酸液里疯狂挣扎。
那么被吞进来的这些东西的数量还很大。于是当乔斯林再往前走出两步的时候，碰到的就不是零星，而是成堆的了——残肢断臂几乎堵住了往前面的路，骷髅们的断臂残肢咔哒咔哒地相互碰撞，又像被投进沸水里的冰块一样迅速消融。
接着，亮光出现了，怪物的巨口又吞进来一大堆骷髅。同时出现的还有声音——在地面有人用地狱语乱糟糟地大喊大叫，乔斯林只能在一片嘈杂声里勉强分辨出几个短句：趁现在丢进去蠢货、别让她们跑了。
于是趁着巨口尚未完全合拢，有什么东西被丢进来了——一点光亮迅速膨胀为一团火焰，又在下一刻完全迸发并引燃了腔道里的酸液。刹那间腔道里变成了火海，汹涌的气流和热量向着两侧疯狂扩张。
腔道差不多在同时做出了反应。两侧的腔壁迅速挤压并紧闭，同时通向地面的巨口张开了。汹涌膨胀的火焰狂暴地喷发出去，乔斯林差点被掀上了天。但他刚好来得及抽出细剑，并把它跟硬头锤一起往身边狠狠插了下去——出手的时候他还在腔道里，等耳边疯狂的啸响停止之后他发现自己那一剑插在了巨口的边缘、也就是“井口”的位置。
于是他看清了外头的情景——一堆骷髅兵被气浪冲击得七零八落，周围成片的须状植物被火焰引燃。一个刚刚熟悉的身影，那位僵尸小姐，正在试着从更外围的战争骷髅的包围中突围。但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陷阱和阴谋诡计没什么用了，她被追上并被绊倒在地，脑袋滚出去好几步。小妖精想从脑袋里飞出来偷偷溜走，然而刚刚钻出眼眶就钻进了一个特别高大的战争的骷髅的手里。
这情景叫乔斯林觉得心里相当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