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在他的意识里发出一连串微弱的、颠三倒四的语句，乔斯林理解了他的意思——夺心魔以一种小心翼翼的骄傲情绪对他说，“你真觉得这东西对我们彼此有用吗？”

乔斯林没怎么跟他废话：“要么签上你的名字，要么我把你捏死。”

于是幼崽吃力地抬起一条触手，在人皮纸契约的下方签上了他的名字。照理来说应该会有一道明亮的火线闪过，然后将契约抄送地狱事务厅，但现在的情况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事儿有三种可能，其中一种是夺心魔签的是假名字。乔斯林花了十五分钟左右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并大体了解了夺心魔幼崽的内部构造，然后开始琢磨第二种可能：他签了真名，但契约无法送达地狱事务厅。

他想起了一件事——恶魔马扎塔曾打开深渊某个位面残片的门，以应对他所释放的湮灭光球。那么第二种可能性也不存在。

现在就剩下第三种可能了——灵魂契约对夺心魔的幼崽没用。实际上在书写这份契约之前乔斯林就已经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因为在把幼崽所寄居的那一具被拼凑起来的身体弄垮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法儿用命名法对这家伙进行命名。

这要么意味着它没有灵魂，要么意味着它所拥有的不是艾洛伦的人们所能理解的那种灵魂。

他在北方法师公会和白色方间学院的图书馆都阅读过有关夺心魔的书籍——绝大多数时候是当做一种猎奇的消遣读物来看，因此对里面的内容印象极为深刻——夺心魔似乎跟艾洛伦的任何一个种族都不同，甚至跟诸神、魔鬼、恶魔也不同。

他们声称自己的来自另外一个宇宙，在他们来的地方，存在一个强大的、跨维度的夺心魔大帝国。最初来到艾洛伦的夺心魔是因为他们的飞船（是叫这个词儿吧）在宇宙旅行中遭遇了一场事故，然后他们就落地生根了。

但是这玩意太邪门、太强大了，简直就是不受深渊和地狱束缚的魔鬼或者恶魔。因此泛艾洛伦的所有人——包括诸神、魔鬼、恶魔——都不大喜欢他们，于是在陨落之灾发生的时候夺心魔是除恶魔之外唯一享受到被所有人联合绞杀待遇的种族。据说在解决他们那个伟大之脑的时候，诸神与高等魔鬼都付出了巨大代价。

现在乔斯林意识到书籍里的记录全是真的了。他原来觉得夺心魔所来自的“另外一个宇宙”是某种跟深渊、九狱、星界差不多的地位——环绕在主位面艾洛伦附近的某个次级位面。但现在的问题是，帝国人——真真正正来自另外一个宇宙的帝国人——其灵魂都可以被命名法直视，而夺心魔的幼崽不行。

这意味着他们的“另一个宇宙”远比人们想象的要远。

他认真思考的样子似乎叫幼崽产生了一点误解，幼崽用四条触手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好不叫内脏从被割裂的表皮里洒落出来：“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们可以成为合作者，对手，伙伴，甚至上下级，但就是不可能成为主人和奴隶。”

它的触手试了试劲儿，把流出来的内脏往回裹了裹：“我可以做你的部下，这样是可行的。你可以先叫我知道你的一些事，然后我会告诉你另外一件你肯定感——”

乔斯林用左手抓住它、打断了它的话。然后他用之前被捏成小刀形状的圣剑残骸在幼崽的左右两只眼眶里来了一下，叫他的眼珠子掉了出来，接着把小巧的刀刃从眼眶里探了进去。

就在刚刚他已经意识到这东西的愈合能力并不逊于魔鬼，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幼崽”，而极有可能已经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夺心魔了。但可能由于地下世界上缺乏可供他寄生的对象，他才一直维持这种幼崽形态，东拼西凑了一具躯体供他自己驾驭。

所以现在他切断了对方脑子里那根类似于人类脊椎的束状组织，夺心魔的触手一下子无力地垂了下来，而内脏伴随着恶心声音流了一滩。

他开始在乔斯林的脑子里疯狂哀嚎，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对他发出诅咒，好像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真这么想，至少也应该等到问出一切他想要的知道的事情再说。

乔斯林没叫这家伙分他的心。他抓着僵尸的肩膀把她翻了过来：“我的时间可能不怎么多，所以你必须记住几件事儿。第一件，你从来没瞧见过我，明白吗？”

对于此刻的僵尸来说他现在的语气相当温和，这叫她心里产生了惊喜——或许用不着再遭受酷刑。她立即点头。真的，现在说什么她都真心实意地答应，只要他那句“我的时间可能不怎么多”是真的。

“另外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暂时地帮我照顾我的傻弟弟。不会叫你操心太久，做起来也挺简单。”乔斯林看了一下地上的夺心魔，“你只需要帮他看好这个俘虏就行。要是这家伙起了什么坏主意，你就立即告诉他。”

这个要求斯嘉丽也真心实意地愿意答应——至少现在是真心实意的。她拼命点头，用漏风的嗓子发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哥哥”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必须给你点奖励以表达我的感激，并且叫你能真心实意地记住我提出的两个要求。”

在僵尸把“用不着”说出口之前，乔斯林迅速把小刀也探进她的脑子里，干净利落地挑断了她的神经束：“你想要两只眼睛对吧？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脑袋空空。”

然后又看奄奄一息的夺心魔：“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不知感激地在我的脑子里大喊大叫——而你需要一具躯体对吧？现在你们可以各取所需了。”

接下来的事情颇具挑战性，但对于已经为僵尸置换过骨骼的乔斯林来说并不算很难——剥去夺心魔的外表皮，留下一点与脏器相连的血管束，以使其能在以后逐渐愈合。

然后将这些外表皮铺在僵尸的颅骨内部，并以被他切削成小铁钉的圣剑残骸固定。

而后把夺心魔的内脏塞进僵尸的脑子里，把他的两只黄色眼睛在僵尸的眼眶里安置好。非常叫人满意的是，夺心魔的眼球完美适配僵尸的眼眶，如果能从哪儿弄来上下眼睑，那简直就称得上炯炯有神了。

最终他称心如意地连接了两者的神经束：“一次伟大的尝试，我希望也能成功——你能不能站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