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其他的问题？有。”乔斯林听见小家伙忐忑地想，“就是我没法混进魔法船，或者没机会见到巫妖和军团长，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圣徽丢到他们身上，就被杀死了。但是没什么办法是万无一失的，人生必须得冒险，即便失败了，没错，我之前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只不过是沉睡漫长时光而已，说不定能看见未来世界。对，就是这样，蠢货，别怕，别瞎想！专注眼前的事情！你没有的别的选择了！”

没有吗？有。乔斯林叹了口气，就是别冲动、别把冒险当成勇气的唯一表现形式，而跟自己“面对面”地谈一谈。被封印的结果是注定的，但可以轮流使用这具身体——每隔一个月或者一年，叫他去见见他想见的人、体验体验崭新的世界什么的。

没人不怀念尚未成长的自己，即便那个自己令人深恶痛绝。但小家伙缺乏这么做的勇气，或者说，缺乏直面内心的勇气。他所有的勇气都用在逃避和自我安慰上了。

不过乔斯林还是得叫小家伙按着他自己的那些想法继续干下去，至少得做到“在心里说，再多给我一点儿魔鬼血统的力量之类的”这一步。因为这是死心剑术命名法的客观需求。

在自己还没成为“乔斯林”、占据这具身躯的主导地位之前，的确是可以以艾德里安的身份对小家伙进行潜移默化的引导、叫他一步一步把他自己封印起来的。

但唯独最后一点儿不行。在最后的那道裂缝合拢之前，无论是在不朽本质之外命名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碎片，还是像现在一样，只差头发丝儿那么细的一道裂缝，都还只是量变。

而最后的一个念头则是质变，这个念头还必须是自愿的。这种情况极其类似人们常常拿来诡辩或者开玩笑的一句话：没人能强迫另一个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想想看，你拔掉一个人的指甲，他疼得要死、吓得要命，于是答应帮你去偷一件东西。但这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愿意去做的——在恐惧和痛苦的驱使下。要没他的脑子发布“就这么干吧”的号施令，那他完全可以叫自己忍受痛苦直至死亡。

命名法也是一码事，跟魔鬼必须同人类签订灵魂契约的原理一致——至少在已知宇宙，没有任何力量能强迫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不朽本质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上面的那一句话其实就是这句话的通俗而不甚严谨的说法。

把自己的灵魂给封印起来本质上还是自己愿意干掉自己，所以必须由小家伙来完成最后一步，所以必须得叫他觉得自己听不到他脑子里声音，所以得在之前、他跑到不朽本质的层面，自作聪明地盯着裂缝瞧来瞧去、自言自语的时候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

这时候那魔鬼的造物开口说话了，声音与他诡异的形象完全不同，听起来威严而低沉，在广阔的空间里像雷鸣一样回荡，震得碎石与沙土像雨一样撒下：“不敢想象您还存在，我的主人。别因为现在你看到的情景而误会——有人声称知道你的藏身地并把它泄露了出去，而我最先得到了这个消息。就在现在，叛徒们正在赶来的路上，您必须尽快跟我离开这儿！我会满足您的一切需求，尽我所能弥补从前做错的一切！”

“要是他真出来，我敢保证这家伙会立即干掉他。”乔斯林听见小家伙对僵尸和夺心魔说，“其实他这招有点老套，完全是浪费时间。更明智的做法是一现身就冲进去，或者赶紧找找入口在哪儿——入口在哪儿？”

僵尸抬起手往东边指了一下。

巫妖没说话，好像魔鬼军团找错了地方。欧比提欧斯继续在部下的簇拥下唠叨：“我说的全是实话，主人。没错，从前的叛乱有我的一份，但我很快后了悔——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完全没法像您一样牢牢掌控所有人。现在一切都在崩溃和毁灭的边缘，秩序和阶级被毁灭了，您的王国也崩塌了！我完完全全地意识到了自己做了怎么样的一件蠢事——请相信我吧，我只想回到——”

“这意味着这家伙相当畏惧墨菲斯托菲利斯。”乔斯林听见小家伙又在发表评论，好像他自己是个战略家似的，“宁愿放弃致胜先机也想要先确定魔鬼到底在不在这儿、实力又怎么样——你之前说你们管他叫死亡游荡者梭曼？”

僵尸点点头：“是的。我们是这么叫他的。他很难被杀死，喜欢收集血肉。在这里人人都喜欢收集血肉——主要是针对我们守护者，因为我们的主要构成是僵尸——但没人像他一样强大狡诈。墨菲斯托菲利斯消失之后魔鬼军团变得相当混乱，我们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强大的领主什么的。”

“那我猜这些魔鬼军团也没发现梭曼就是墨菲斯托菲利斯。但是搜集血肉？”乔斯林听见小家伙开始在心里琢磨——“收集了两千多年的血肉，肯定是为了重建作为魔鬼大公爵的躯体。但上回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骷髅架子……”

没错。这件事儿想得没错！乔斯林意识到小家伙的脑袋毕竟还跟自己的脑袋一样管用——墨菲斯托菲利斯收集了两千多年的血肉，但见面的时候还是个骨头架子，这意味着他的重建工作遭遇了一个难以逾越的瓶颈：即便是一个从前被人类误当做神祇来崇拜的强大魔鬼，也没法在转化为巫妖之后叫自己再变化回去。

但他这里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提供给对方参考——奈瑟·罗切斯的转化术。那种办法是是巫妖转化术的下位替代法，但优点在于可以叫不死者看起来像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这是个好法子，至少能在某种条件下叫大魔鬼认真研究一阵子，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