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乔斯林把它丢了下去——头颅在岩壁上磕碰了几下，落进黑暗里。然后他把无头尸体身上的装备剥下去，将躯体也丢了下去。

干这些事儿的时候巫妖墨菲斯托菲利斯十分配合地一动不动。因为奈瑟在接过万法之轮的同时也接过了护命匣，而巫妖之前从死掉的那个乔斯林的嘴里知道了“万法之轮”到底能搞出什么样可怕的灾难。

所以，等他瞧着那具被自己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躯体重新套上铠甲、挂好武器之后，才忍不住说：“那么，咱们来谈谈合作？”

他先转向奈瑟·罗切斯，尽量使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首先得承认你这手干得漂亮，作为一个曾经的魔鬼我心服口服——你利用我，制造了你想要的东西，然后把它给了……要是我没猜错，你的学生？哈，你的智慧已经超越了一个曾经的魔鬼大公，地狱里的二号人物。”

然后转向乔斯林：“我从前没听说过你，但打现在起，我意识到你完全有资格跟任何一个强大存在平起平坐了，至少早晚都会这样。瞧瞧，真不容易，在这个地下世界能遇到像你们两个这种聪慧而理性的存在真不容易，所以，我是真心的，咱们来谈谈合作？底下那群蠢货闹得够久的了。”

乔斯林跟奈瑟对视了一眼。其实他觉得自己还没从某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情绪里走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种感觉留到有空的时候再慢慢品尝。

“合作，没问题。但现在的情况是你的护命匣捏在我老师的手里，所以在合作开始之前你能拿出什么足以打动我们的东西？”乔斯林朝自己指了指，“尤其是我。”

巫妖松了一口气。站在眼前的盗窃者跟刚刚被杀死的那个倒霉鬼显然曾经属于同一个意志，“乔斯林”对他自己的介绍或许哪里是胡编滥造，但大体上肯定不会相差太多，这意味着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应该也差不多。

那么，足以打动他的东西——

“我想你一定对九狱的秘密感兴趣。我知道现在那里大变样了，但底层的逻辑和规则肯定还是那一套，那么我所知道的一切就还都有用。一些秘密，一些窍门儿，一些隐蔽的地点，这些足以叫你在回到九狱之后能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审视一切——”

“不，我现在对九狱的秘密没兴趣，我对眼前的东西更感兴趣，比如你。”乔斯林说，“第八公爵拥有掌控地狱火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源于他自己的起源——阿斯摩蒂尔斯用一支鹅毛笔写下一份契约，然后出让了这种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并造就了你，这没错吧？”

巫妖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了。真贪婪。他花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在自己的脑袋里分析了一下，最终意识到自己没法拒绝这种要求。但他试着尽可能减少自己的损失：“你们想要像阿斯摩蒂尔斯那样，获得我最大的秘密？其实这没什么好问的，任何人都知道关键就在于那支鹅毛笔。而那支笔现在就在地狱里，在阿斯摩蒂尔斯的手上。你们想要得到那东西？那么最好还是接受我刚才的提议——我告诉你们一些秘密、窍门儿，然后你们才有可能回到第九层去试试看……”

乔斯林打断他：“但我并不觉得那东西还在阿斯摩蒂尔斯的手里。根据历史记载你不止一次向阿斯摩蒂尔斯表露过打算干掉他然后取而代之的意图，但他却一直没把你怎么样——”

“那恰恰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掌控着我，然后出于一种傲慢，觉得我不可能真正对他造成威胁。”

“那现在呢？地狱大君换了个人，而第八大公仍然不知道躲在哪里。新任大君没有继承掌控地狱火的力量，所以肯定知道你还没消失，他干嘛不用那东西解除契约，收回那种力量？”

“我也挺纳闷儿。不过也许你们的假设就是错误的——一个曾经的凡人并没有完全继承从前那位大君的力量，所以也没法推测我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甚至有可能那东西在九狱分裂的时候就遗失了。”

乔斯林点点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你早把那玩意弄到了手，所以从前的地狱大君才拿你没办法。相比于‘傲慢’、‘自信’这种明显不怎么理性的理由，这一点是不是更加符合一个魔鬼的性格？第八公爵不是因为冲动而在他的君主面前找不自在，而是明确知道对方不能把他怎么样。”

巫妖耸了耸肩，浑身的骨头卡拉拉地响了一阵子：“挺有道理的推测。但问题是，人们都觉得魔鬼绝对理性、追求秩序，可每件事都会有例外。就好比人们都觉得人类立场摇摆、无法抵抗任何诱惑，但总有那么几个家伙能叫最狡猾的魔鬼也束手无策。所以，真的，就是因为阿斯摩蒂尔斯的傲慢与自信。”

乔斯林看了一眼奈瑟，而后者点了下头。

于是乔斯林叹了口气：“行吧，我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那么现在咱们陷入了一个困境——摆在我面前的是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让你继续维持你目前的样子，但你仍旧是墨菲斯托菲利斯，你叫我们都觉得不安。第二个是我们把你的位格移除，这样你就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巫妖，不过这么一来谁都不知道你身上会发生变化夜袭群⑥玖四九③六一叁⑤，也许再也无法维持巫妖的形态，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损失。所以除非我们能像阿斯摩蒂尔斯那样完全掌握你的生死，否则我们只能选择第二种——可能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叫这里恢复秩序，但至少更加稳妥一点。”

巫妖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觉得自己有能力剥夺我的位格？我想你们没弄明白：在你们诞生以前，我就已经存在。你们当中的一个的确叫自己成为了一个准神。但暴政之神？那只是一个完整位格的三分之一，还曾经也属于一个凡人——你们从一个农民那里劫取了一枚铜板，然后就觉得自己可以去抢劫一个国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