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好像一时没法说话，而狗头人趴在地上，眼珠儿乱转着：“别紧张，啊，咱们可以慢慢聊，总会有解决办法——”

欲魔用膜翼包裹住自己，提着阿曼达，露出微笑：“怎么了？几分钟之前还拼了命地想要求生，现在却谁都不乐意开口？那么……”

她的目光在两者之间逡巡，然后用手里握着的匕首在阿曼达的头盔面罩上敲了敲：“这位女士看起来比你难缠，机会先给你。”

匕首重重撞上面罩的透明的那一部分：“想想你们俩这些年一起做过的事。肯定有一些令人感动的场景吧？仔细想想那种场景。”

然后匕首撞上第二次，一个小小的、像雪花一样的小坑出现了：“然后她就要永远地离开你了——多可惜啊。漂洋过海、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在陌生土地上经历那么多，只有彼此可以信任，但现在，很快，你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欲魔对格力高眨了眨眼，第三次用匕首精准地撞到同一位置——刀尖儿插进去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蔓延，遮住阿曼达的大部分视线。她没立即把匕首拔出来：“啊，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只要我把小刀儿拔出来你就失去她了。现在你心甘情愿地跟我缔结契约了吗？为了她能活命？”

格力高抬起双手大叫：“好吧，好吧！咱俩缔约，我把灵魂卖给你！但是我有条件，附加条件之一必须是她得好好活着，嘿，别急着威胁我——你要心甘情愿对吧？我可以说服自己出卖灵魂可以叫我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但要是你把她给干掉了我可就得怀疑你会不会在某一天把我也给……”

“得了吧，毁约的一方永远是人类。”欲魔把手缩了回来，将阿曼达提到面前，“不过鉴于你们俩目前的表现，我相信你们的品质比其他人要稍微高贵一点。”

她松开手，阿曼达跌落在地上。然后欲魔从空中抓出第二枚卷轴，对狗头人招手：“过来签了它。至于你的附加条件——”

阿曼达想要叫格力高说不，但现在她基本不能发声了，只能勉强抬起手按住插在头盔上的匕首。她能在头盔里嗅到极其轻微的臭味儿了，就像是泛着酸的臭鸡蛋。地狱空气还是在从极微小的裂缝里渗透进来，但维生外装似乎还能暂时地维持一种平衡，叫她觉得头晕恶心，但不致命。

不过最麻烦的不是这事儿，而是她自己。叫她能在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压制魔鬼的不是格勒西亚的技术，而是哈桑——乔斯林的亲叔叔。她跟格力高能活命全靠哈桑，她记不大清楚对方是怎么把他俩从海里弄出来的了，但能记住他在为自己刺印上那些咒文时所说的话——

“人类不知道灵魂的珍贵，总想要把它卖给魔鬼以换取暂时的欢愉。但这不是人类的错——就像你不能叫一个小孩子在经历衰老之前认识到他们的青春有多么珍贵。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叫人类深刻理解他们的不朽本质到底能做什么，在做交易、选择时他们就会谨慎得多。现在我就在尝试教给你这种方法，你愿意接受吗？”

当时的她简直太愿意了，不仅仅是因为当时濒死，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跟乔斯林一样，心里有一种不可遏制地对自己的痛恨。痛恨无力、软弱、随波逐流。所以她的回答当然会是愿意，因此她成为了——按照哈桑的话法——他的第一位门徒。

一种源于异界神灵的咒文被刻印在她身上，哈桑声称这种咒文与奥维多尼亚的秘能水晶技术同出一源。秘能水晶消耗地狱魔力，地狱魔力来自不朽本质的释放，而她的咒文直接燃烧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