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恩觉得自己差一点被愤怒点燃了，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刚刚要登上王座，却别人粗暴地拽了下来。他想要立即跳起来把门板踹倒，并把压在下面的别墅侍从碾成一滩肉渣，但理智告诉他，这些念头统统是因为狱火之神的影响尚未褪去，而且，要是他因为这种情绪叫拜旦·坎贝尔“滚蛋”，那可能就要失去参与到那位古神宏大计划中的资格了。

于是他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用包裹吸附物的平头扫把扫平绘制在地上的金粉，然后尽量平静地说：“叫他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侍从没回应他，门外响起的是另一个声音：“希望你立即停下正在做的事，副使先生。你叫整个使节团都陷入危险之中了。”

即将平息的愤怒又被点燃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惊愕，这感觉就像是你在宅邸的卧室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忽然有一个流浪汉闯进来对你理直气壮地说：“滚开，从床上起来！”

他闯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敲响了自己的实验室门，还在要求——任何一个操法者都不能对另外一个不受其管辖的同行如此无礼——“停下正在做的事”！

莫瑞恩·马丁喘着粗气拉开了门，看见门外拜旦的那种死人脸——一如既往地像死人一样的面无血色、毫无表情。他瞪着对方，用表情完完全全地表达出自己的愤怒，打定主意只要他再开口说一个字儿，就毫不留情地指责他，即便破口大骂也没什么关系。可能是古神的气息影响到了自己，叫从前那些被压抑在心里的玩意儿全部泛起了，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真觉得无所谓了，他受够了！

然而拜旦往后退出了一步，像实际意义上的做出让步似的。也没趁机往门里面看一眼，好像努力保持着一个操法者对于另外一个操法者的尊重：“您在做一件不理智的事。”

他转身走回到客厅的沙发旁，从容地坐下了，转过脸认认真真地看着莫瑞恩：“一个有关魔鬼召唤的实验，是这样吧？或许我的干涉方式有些粗暴，但请理解——我们不是在白银港，而是在安法托。”

然后他顿了顿，又打量了莫瑞恩一下：“您好像被地狱的气息影响了。放松和平静一下吧。”

他的身上好像也存在某种气息，的确能叫人平静。实际上公会决策圈的那几位高级法师全都类似——说好听的叫平静、理智，说不好听的就叫死人样儿。不管多么愤怒和冲动的人在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都会慢慢冷静下来，就好像莫瑞恩现在这样。

他还是相当不高兴，但已经算不上愤怒了。他紧皱着眉，一时间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但拜旦又往他对面的沙发上伸了一下手：“坐下来吧。”

行吧。莫瑞恩在心里想，我再忍耐一会儿。反正这么多年都忍耐过来了，我先把目前的事儿给解决了。

一个执业法师召唤魔鬼不是什么大事，这只是一种比较私密的研究手段而已。他走过去，坐在拜旦·坎贝尔面前：“出了一点问题，一个学术难题，得需要一点地狱魔力。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影响到了什么了吗？”

拜旦点了下头，不知道是在回应“出了一点问题”还是“影响到了什么”：“只被我感觉到了。但别墅周围肯定存在格勒西亚的密探，这种事有可能引起外交纠纷。那么——”

他站起身，又点点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打算离开了，懒得寒暄。莫瑞恩看着他的脸，忽然意识到眼下是个好机会。他肯定得跟拜旦谈谈，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发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