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达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苏沙兰夫人，皱起眉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她慢慢瞪大眼睛：“啊，哈？她说的是真的？她说她儿子是奥维多尼亚之王——她是你的——”

“我妈。亲生母亲。”乔斯林说，然后转向苏沙兰夫人，“你能认出我是吗？”

乔斯林想过不少母子相见的情景。譬如说抱头痛哭（肯定是他配合他妈），或者欢欣愉悦（他完全乐意为那时候多调整几条感知纤维），但没怎么料到苏沙兰夫人会是这种反应——

她先对他微笑了一下，相当优雅平静。仿佛刚才他刚出门，然后现在又跑进来说了一句傻乎乎的话。然后她微微仰起头，对海达说：“看，我早说过我儿子要来了。奥维多尼亚之王就是他。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了？”

乔斯林有点发愣。这种反应的确优雅得体，完完全全配得上一位前皇室成员的表现。但问题是阿曼达直言过她在精神方面有点儿问题——

“你爸呢？”苏沙兰夫人又看乔斯林，“他怎么没来？昨天……不，前天，他不是说要带咱们回奥维多尼亚了吗？”

她接着指了下海达：“你们认识，是恋人对吗？那把她一起带回去。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不能像我跟你爸那样分开那么些年。”

现在乔斯林没什么可疑惑的了。他知道苏沙兰夫人的精神问题的表现形式了：她把人和事搞混乱，以此叫自己跟某些痛苦的记忆与令人不快的现实错身而过。除此之外，在别的方面，她不但没任何问题，还似乎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冷静理智。

那她当初是怎么看上克拉伦斯·奥维因的？乔斯林可以确定他爸年轻的时候跟曾经的自己一个德行。

他对苏沙兰夫人说：“叫我问问她。”

然后他走开几步，对海达眨了下眼，行政主厨走了过来。

“我得带她走。不管安德鲁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她事实上是被囚禁了，而且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乔斯林看着她的绿色大眼睛，迟疑了一下，“你见过一个孩子没？原先跟她在一起的？”

海达看了一下苏沙兰夫人：“别告诉我你不但多了一个妈妈，还多了个孩子。”

“其实是一个意外——”

“我一点都不意外。”她往旁边偏了下头，“没见过。那你们走吧。这回你又惹出大事了是吧？但这里可不是巡礼处，快走吧，要是需要人送你们出去我可以帮忙。”

乔斯林没动：“没错，是大事。也的确跟巡礼处不同，我跟你们的教皇差不多完全敌对了。我带我妈走了之后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被你带走的人就是我，到时候你要有大1麻烦。跟我一起走吧。要是你还是喜欢当主厨，除去安法托和白银港之外，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开餐馆。”

海达看了他一会儿：“你是在打算给我一个家庭？”

“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当某个人的妻子，不想叫自己被某个身份给束缚住。”

“挺高兴你还记得咱俩从前的一切。没错。”海达点点头，“所以算了吧。在这儿我挺自由，有自己擅长做的事。离开这儿了之后呢？我可不想完全接受你的庇护，那跟成为某人的妻子没什么不同。”

乔斯林想再劝她一回，但她往前凑了一点，把手指搁在他嘴唇上：“你不能总是这样。闯进我的生活里，忽然又离开。五年前你叫我等你，然后你成为奥维多尼亚之王了，但也没来找我不是吗？”

“抱歉，我那时候——”

“嗯，你那时候过得也挺不容易。作为王子和国王你要面对的问题肯定比火候和风味更难办。但就是这么回事：你没可能做一个流浪诗人，我也没可能成为你的附庸品。所以快走吧，别给彼此增加烦恼了。安德鲁对我不坏，离开我的甜品他完全没法儿活，他会理解我的——我只是被一个法师的魔法控制住了，我能怎么办呢。”

从前的乔斯林会怎么做？会给她一个亲吻，然后用些言语打动她、融化她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这层疏远理性的外壳，甚至强行带她走，自以为这样做对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