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都未听到对方应答, 阿沅还维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微微侧首,歪着头望着摩柯, 疑惑道:
“……真人?”
这一番作揖的姿态还是她修成人身之后, 天神大人教她的第一课。
时日过的有些久了, 她也记得不大清楚,唯恐自己学的不伦不类的叫人笑话,她抬眸见摩柯还是怔怔看着自己没说话,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略一思忖, 凭着零星的记忆, 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小女子谢过真人!”
冷不丁一声吼将青年走失已久的神志唤了回来, 在少女欲俯身行个大礼时, 一双大手托住了她的手肘:“使不得……”
阿沅抬眸和青年的对了个正着, 摩柯登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阿沅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一双猫似的眸子好像笼着一层烟云,雾蒙蒙的更茫然了:
“真人?”
青年有些怪异的有些突兀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负在身后的手蜷了又蜷,少女肘间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腹上。他好像在掩饰什么, 闷咳了两声,喉咙有些发紧, 张了张唇,半晌才发出声音:
“今日季师弟一定会将凌霄派上上下下翻个底朝天,且过了今日, 明日入了夜后我便带你回香雪海。今日你便……”摩柯话说到一半, 见少女目光灼灼盯着他, 他微微滞了下,脊背居然生了一层薄汗,眼神飘到了另一边,就是不去看少女,干巴巴道,“……你便躲在我的纳戒中吧,纳戒中多的是美酒,你若想吃些什么,我再去取来……”
话落,只见少女还在盯着他,一眨不眨的,几乎要把他盯出朵花来。
摩柯默了会儿,游移的眼神终究定在少女身上,抿了抿唇,问道:
“……还有别的事么?季师弟向来敏锐,察觉到不对一定会返回来,若无其他事还是先躲在纳戒中为……”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少女已然欢呼着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纳戒中。
摩柯微微一顿,盯着看了纳戒许久,终勾唇笑了起来。
——
翌日。
摩柯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前来迎送他的小弟子和好友们,其中最棘手的当属扶桑真人无疑。
“这不是才回来怎么就要走了?可是因为老夫昨天说的话?你若……你若实在无意雪凝仙子,师兄我也就不逼你了,再多留几日,你我师兄弟三人还未聚过,你急什么?”
摩柯藏于袖内的手无意识摩挲着尾指上的纳戒,唇上笑容清浅,宛若一阵柔和的晚风,叫人再盛的火也无声无息被抚平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师兄,是我的不对,下来回来定向师兄当面赔罪。”
逍遥子真人向来是最和煦的,可扶桑真人也知道他这个师弟之执拗不下于无崖子真人季陵。他这两个师弟脾性相似,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一旦认定一件事情便是一条□□也要走到黑。
他无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随他去了。
送别了众人后,月色也已爬上了枝头。摩柯看了看天色,将门扉合拢。
他垂眸,摩挲了片刻尾指上的纳戒后,启唇:“我们现在便可出发了,可以出……”
摩柯蓦的一顿,下一瞬将手负于身后,横眉扫过去——
只听见“哐当”的一声,是季陵手中执着酒壶敲在了窗扉上,俊脸上仿佛涂脂一般染了一层薄薄的殷红,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窗台之上,端的是一派颓唐又落拓的模样。他单手撑在窗棱之上,轻松一跃便从屋外跃了进来,抬眸见摩柯扫向他的清冷而暗含凌厉的眼风,呆怔后愣在了原地:
“……怎么这样看我?不欢迎我?”
人人皆知不世出的天才无崖子真人季陵是个生人勿进的修炼狂魔,能叫他宽言甚至把酒言欢的也只有一同长大几乎是手足至亲的逍遥子真人摩柯。
在逍遥子面前他甚至还会流露出从未对外人流露过的几分莽撞的少年意气来。
摩柯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滞后,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尾指的纳戒被他紧紧握着,摇了摇头,粲然一笑:
“怎么会…无崖子真人倒是不走寻常路,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