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在长安那段时间, 看过一些陈家收藏的书籍,里面也有一些兵书,她不大能看得下去, 因为兵书本身反复去教的那些东西是死板的, 很难用上的。真正的让她感受到厉害之处的,也就是孙武兵书和三篇淮阴侯韩信的兵法。
孙武子讲武德,讲战略, 讲行军, 而少言战术本身,而韩信讲用人, 讲因地制宜,说战时见机, 两人都不详谈打仗的事,不会教你遇上这个用什么应对,因为兵无常势, 水无常形,自古名将,无有看兵书而成者。
木兰是花了不少时间看了不少兵书,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浪费时间了,霍去病真就是从小什么兵书都不看, 骄傲地宣称兵书都是庸人看的东西, 庸人教庸人怎么打仗,他看之无用。
反正木兰仔细读完孙子兵法和韩信兵书, 发现那些竹简字里行间就一句话, 为将者, 脑子要灵光。
而兵书上不教的东西,木兰也已经渐渐懂了, 带领一支军队,尤其是人数多的军队,首先要对军队有足够的掌控力,其次是要狠得下心,狠得下心的同时,不要想太多,否则夜夜都睡不好觉,对士卒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
慈不能掌兵,李广倘若没有这种狠心,光是那全军覆没的一战,就能让他夜夜惊梦,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打一场翻身仗。
木兰以为自己应该是很仁慈的人,女人的仁心和慈性常常作为美好的故事在百姓间传唱,可她几次战事经历下来,发现自己会对战死的士卒怀有伤感怜悯之心,但仅限于发放抚恤时的厚赐。
到了战场上,她什么都不会去想,战事结束后,那种折磨人的善良也不会时时纠缠她,她仍然夜夜安枕,一觉到天亮。
李广一定是这样的人,卫将军大概是这样的人,而眼前的同龄人,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木兰想了很多,但没有再往下说。
霍去病从木兰那儿出来,就去找人蹴鞠了,蹴鞠是只要有个球,随意圈一块儿空地就能玩的游戏,所以军中会的人不少。这会儿大胜过后,大家都很轻松,还有不少人围过去看,也有想加入进去的。
李敢就可眼馋了,他也是惯会蹴鞠的,只是打从两个哥哥接连早亡,他一个幼子被迫承担了长子的责任,从前的那些玩戏就不能再沾了,见霍去病在军营里都敢圈地蹴鞠玩乐,而不管是卫将军还是花将军,都没有制止的意思,他眼巴巴地过去围观了一场。
霍去病不认得李敢,见他人高马大的,又一副很想来玩的样子,便招呼道:“下来玩?”
李敢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有些犹豫,但见霍去病把蹴鞠球颠了几下,顿时就移不开眼了,解了身上的佩刀就跳下了场,换了一个累得不行的亲兵下场。
蹴鞠场上顿时又热闹了起来,支持李敢的人可比支持霍去病的人多,不一会儿又来了许多人围着看。
战后的军营里,气氛是很轻松愉快的,木兰像个落了几天功课的蒙童,紧赶慢赶把叙功战报写完,她的字比较生嫩,写起来很费工夫,还有些不会写的字,于是把桌案搬到了卫青的营帐里,两处军帐合一起做大帐,卫青还替木兰整理了军功数额,才把焦头烂额的木兰解救了出来。
两人带兵的法子如出一辙,因为木兰最开始就是在卫青身边学的,卫青会把军功公正地分配到每个人头上,甚至会给征发兵比募兵更丰厚的赏赐,因为征发兵大多穷苦,是要归乡的,这种李广觉得匪夷所思而且浪费时间的事情,在木兰看来是理所应当的。